“难为媪相了,将蔡某这点子私事打探得如此清楚?”眉目疏朗俊秀,风度儒雅从容,很有点美男子味道的蔡京用嘲弄的口气说道――“媪相”是平民百姓私下里讽刺童贯太监身份却担任高官的现实,既然童贯找上门来,必然有求与自己,自己落得挖苦他一下。
“装病是太师底私事,但另有一事,恐官家听了就要不太欢喜了。”童贯毫不在意地说道。
“哦,不知枢相所指何事?”蔡京不动声色。
“前些时日,大公子前来探病,之后太师就突发怪病……太师心意童贯明白,无非是想让大公子获欺瞒圣上之罪,为小公子让路而已,童贯说得可有错?如此父子相煎……官家若得知,恐太师父子都不稳便。”童贯适意地吹拂着那盏径山寺云雾茶,这种产自浙江的名茶的汤面正如云雾蒸腾,煞是好看。
蔡京一愣,这件隐秘的事情自己连儿子都瞒过了,没想到童贯却知道这样清楚……他大儿子蔡攸非常妒忌自己准备让小儿子蔡接班,仗着徽宗的宠幸和自己都对立起来,甚至一再要求徽宗杀了蔡;为了消除大儿子的威胁,自己想出来一条毒计:对外悄悄散布自己已经病重不能理事,当蔡攸来探视的时候,自己又竭力装成隐瞒病情的样子,更让蔡攸相信父亲已经病重,准备动手取代父亲的位置;蔡京的打算是,等蔡攸在皇帝面前报告自己病重不能管理政务时候,突然以健康的姿态出现在徽宗面前,那时蔡攸不要说获得相位了,这欺君之罪就够他受的了。
童贯见蔡京不说话,以为他还有怀疑,打出了另外一张王牌:“想不到大公子诊脉手段也如此了得。”
蔡京心里暗惊:那天蔡攸来探病,自己正与一位心腹说话,让心腹避入内室后自己装出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蔡攸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边为自己诊脉,边问道:“大人脉势舒缓,身子可有何不适?”自己断然回答:“没有!”蔡攸说了声“宫中还有事。”便扬长而去。那不知情的心腹一头雾水地问自己:“大公子搞得什么玄虚?”自己得意地回答:“你不知,此子必以吾有病为由罢吾相位,看老夫手段。”……想不到那个心腹居然也是童贯的人!
不过,蔡京毕竟是久经风浪的人,只见他淡淡说道:“着实辛苦郑居中了,不知他下场会否比方劭好些?近来偶得方劭遗下一本日记,之中内容着实精彩,不知枢相可有兴致一观?”
童贯一阵恼怒,郑居中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也是自己在枢密院的得力助手,负责枢密院的情报系统,并掌管自己秘密的特务系统。近来已经升到少保、太宰兼门下侍郎,是自己暗中伏下的将来可能用来取代蔡京的一枚棋子,监视蔡京也是由郑居中一手经办;方劭则是自己手下的前任特务头目,因为他知道的太多,包括童贯密令他刺探皇帝、太子、嫔妃的事情,后来自己秘密把他处死了,没想到居然有他的日记落在蔡京手上!
“太师,童贯此来非是来与太师做口舌之争,乃是与太师有国事商议。”童贯提高了声音。
“枢相说笑了,郑少保日夜侦伺蔡某,蔡某如今只望能免罪便已心满意足,何谈国事?”蔡京不咸不淡地说道。
童贯眨巴着眼睛,突然“噗哧”一笑,“想不到太师这把年纪,火气还如此之旺!实不相瞒,那郑居中监视太师,非只童贯私下授意,乃是……”他用手指了指屋顶。
蔡京悚然一惊,喃喃道:“难道是圣意……”童贯点了点头,轻声道:“还有一桩,太师免相之命,旬日即将布达,大公子好手段!”
蔡京脸色一变,说道:“事情已到如此地步?”
童贯微微一笑:“太师且放宽心,有童贯在,我必让诏命如废纸一张,太师仍可稳坐朝中;那郑居中,我自会让他撤去侦伺太师底探子;大公子处童贯亦会打理,总叫少公子无恙就是。”
蔡京摇了摇头:“既便圣上回心转意,犬子亦偃旗息鼓,那郑少保眼巴巴望我位置多时了,他怎肯罢手?”童贯微微一笑,“太师有所不知,那郑居中母亲时下病重,据探子来报,恐朝不夕保……一个丁忧之人怎能与太师争夺相位?”
蔡京迅速恢复了平静:“姑欲取之,必先与之!枢相如此垂顾,不知要蔡京做些什么?”
“元长相公,”童贯突然叹了口气,换上了当年他们彼此亲密无间时对蔡京的称呼,“你我都垂垂老矣,多年之恩恩怨怨,又何必再计较;上次之事,童贯又何尝未对你心存愧疚……此次确是有大事来与你商议。”
“伐辽!”蔡京慢吞吞道:“蔡京可曾说错?”
这次轮到童贯吃惊了,半晌才答道:“不愧是蔡元长,能看透童贯肺腑的天下只元长一人而已!”
蔡京冷笑道:“近来北地驿传快报多了十倍不止,雄州等地又在暗暗囤积粮草,向蕃人部落买马多出往年数倍。蔡京若再料不出,怎配居于此位?”
“既是如此,也不须我再多言了:那燕云十六州乃是我大宋切肤之痛,列祖列宗无不为此耿耿于怀,趁辽人势衰,童贯有志欲雪百年之辱,以报圣上隆天厚恩,还望太师襄助!”
蔡京点点头:“此事我无异议,不过,此事若想成功,光你我二人还做不得主,还需一人之力方得成功。”
“若你我在圣上面前共持一词,何需他人?”童贯奇怪地问,蔡京笑而不答,只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
“高二?!”童贯恍然大悟。
童贯说的“高二”说的是殿前都指挥使、太尉高俅,他掌握着皇室近卫军――侍卫亲军殿前司,负责京畿的防务。这还不算什么,徽宗未登基前,武艺精熟的高俅表面上是陪徽宗躇鞠的伴当,其实是徽宗的贴身护卫,在徽宗面前极受信任,关系到伐辽这样的军事行动,徽宗一定会征求他意见。
“只是……高二那厮不识大体,把京城禁军搞得只图好看,全无战力。他自家也明白,伐辽用不得他的人马;若要他在圣上面前说项――胜则无功,败则受咎,那厮奸猾似鬼,他怎肯做这等傻事?”童贯撇了撇嘴。
还有一个缘故童贯没说出口:他不是没想到高俅,自己和高俅一样,也是徽宗没登基前负责保护他安全的贴身护卫,自己还算高俅的前辈;而且宋朝统帅“三衙”(指侍卫亲军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三支皇室近卫军)的将领也比枢密院的官员地位低的多,高俅每次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但由于童贯统辖的西北系军人不停出风头,显得“三衙”禁军面上无光,使他和“三衙”系军人矛盾很深;加上童贯又建立了一只几万人的精锐亲军――“胜捷军”,号称要用来保卫京城,更激怒了“三衙”系将领。高俅不给他捣乱就算给面子了,帮忙再让西北军获得一个立功的机会?那除非高俅脑子进水了!所以他才肯做这么大让步来争取蔡京的支持,毕竟宋朝皇帝处理军国大事一向对宰相的意见是非常尊重的。
蔡京瞄了一眼童贯,童贯的心思他都明白,只听他胸有成竹地说道:“此事交与我就是,我定让他服服帖帖!”“太师有何妙计?”童贯不禁好奇起来。
“宋江!”从蔡京牙缝里蹦出这两字。
童贯一愣,不由得哈哈大笑,用佩服的目光瞧向蔡京――宋江是天下有名的绿林首领,有三十六个结义兄弟,都是武艺非凡的高手,宋江带着他们横行山东淮北一带,上万官军都不敢抵挡,居然连蔡京女儿女婿给他送的“生辰纲”都被他们劫了,害得蔡京损失了十万贯,让这位帝国政府首脑十分没面子。
前年,这个绿林大豪不知动了什么念头,想来看看汴梁城到底是个什么花花世界,就在元宵夜潜入汴梁。结果被开封府的治安人员怀疑上了,双方动起手来,高俅出动了殿前亲军,结果居然被宋江他们大闹一场后毫发无损地逃出了京城。高俅费了吃奶的力气才瞒住了徽宗,如果使出这个杀手锏,不怕高俅不乖乖听话。
童贯见来这里目的已经圆满的达到,笑嘻嘻地准备提最后一个要求就告辞了:“还要烦劳太师知会雄州知州一声,枢密院近日要派人去那里干一件机密事,要他们给予方便。”
“哦,何等机密,蔡京可能得闻?”
童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决意将‘北念’接回大宋,他熟知辽、金两国情弊,若伐辽少不得他!”
蔡京眼角忍不住跳了一下,宋帝国在辽国有四个高级间谍,被枢密院称为“四镇”,这四个间谍身份极为保密,只有童贯和徽宗才知道他们在辽国的真实身份,连蔡京也只知道他们的代号――“东怀”、“西望”、“南愿”、“北念”,以及他们都在辽国身处高位这一点点情况,这也是蔡京对童贯不满的原因之一。这次童贯宁可牺牲其中一个,可见他下的本钱。
善于察言观色的童贯看见蔡京脸上露出一点不悦的神情,把脑袋凑近了蔡京,悄悄在他耳边说出了这几个间谍的名字,饶是蔡京见惯了世面,也不由得身躯微微一震。
童贯得意地瞧着蔡京的反应,拱手告辞了,蔡京这才从刚才的震撼中醒悟过来,忙道:“道夫慢走,恕我不相送了,嗯,那何菱少顷就送到府上。”
童贯笑了笑,也不推辞,“那就多谢了,童贯告辞。”
………………
待寝室内只剩下蔡京一个人,这个帝国宰相一改刚才的态度,不住的冷笑,他心里明白:童贯嘴上说的漂亮,燕云十六州也确实对宋朝十分重要――宋朝与辽国过去的战争往往失利,除了辽国铁骑善于骑射外,居高临下也是个重要原因;但童贯才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要打这仗的,升官也只是个次要原因,更重要的是为了通过这仗好掩盖他多年贪污的军器支费和吃空额的实情,一仗打下来,这些都可以说是在战争中损耗了。
“童贯,老夫不靠你也能保住相位,但少费些力气总是好的,这个交易还是划算的……只是朝廷晦气些,这仗实在不该打的……唉,我也顾不了这许多了,还是先想办法对付郑居中吧。”蔡京盘算了一会,拿定了主意,安详地又回到了榻上,这次他是真的睡了。
就在蔡京盘算这个政治交易的得失的时候,几个最优秀的枢密院特工人员接到了童贯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们将去辽国边境一个秘密地点,不惜一切代价把“北念”接回汴梁来!
――――――――――――――――――――
minakala,非常感谢你的意见,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过去读史时,尝恨诸葛星陨、武穆蒙冤,若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将,那将是件令人十分愉快的事情,既便是在幻想中。
东门吹什么,呵呵,花在查资料上的时间是写作的时间两倍。^_^
\');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www.feiwen5.cc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