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到了大路上,九歌和认真地研究了一下小李同志这个人。嗯,浓眉大眼,高鼻厚唇,一看就是又聪明又本分,我很放心把离香交给他(小九的一大爱好是看别人谈恋爱)。再看看旁边一本正经坐在驴背上的小男生,九歌发愁了,今后离香嫁了人,自己一个人养孩子恐怕能力有限,用作伙计的工钱负责他的生活费和将来娶媳妇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正如夜路走多了总会遇鬼,一行四人,除了文文弱弱、嘴上没毛、论年龄不及弱冠(男子二十岁为弱冠,古代成年的标志)的小李之外,就是“老幼妇孺”,一行人骑马背包,很明显地告诉别人“我是肥羊”,这个准“三八六一”部队终于遇到了传说中的“土匪”。
是土匪,而不是强盗。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好的,拿着杀猪剃骨刀,差一点的,拿着锄头和耕地用的木犁,一个上了年纪的农妇可能为了给大伙儿壮声势,背了小半筐石头,站在后面。
在九歌的认知里,这几年风调雨顺,并没有灾情发生,边关也没听到有大规模灾民迁徙,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么多明摆着不是科班出身的流匪呢?离香的声音很低:“我听小李公子说这里的地方官高大人官情似水,政绩卓著,那么,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天高皇帝远,当官儿的又管不住,应该是藩王的政绩不好了。”九歌再讨厌读历史,也并不完全糊涂,有些常识,即使讨厌,也会印在骨子里。虽然自私地庆幸自己不用抢劫就可活命,自己也并非忧国忧民、心怀苍生的人,可乍看到自己前生接触的并不多的所谓“弱势群体”,心里面还是不好受。可是,该做的事还得做:“你出手,还是我?”声音很低,一双粗糙的手无力地握着背上的弓,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不用了,你会内疚,小包也不喜欢,不是么?”离香的声音意外地低沉,却很决绝。
“众位英雄,”小李一清嗓子,还没变声的嗓音格外沉静:“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身无分文,做的是官家的差事,就算我们交出钱来,最近的集市也有两个时辰的路,众位可能没注意到,后面这位大妈,怕是要撑不住了。”
九歌凝神细看,果然,那个背石子的女子脸色苍白,一头冷汗,听了这话,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倒地。这时,领头的汉子神色大变,虽然马上又故作镇定地咂咂嘴,可还没逃过三人的眼睛。
“我们随身带了三天的干粮,虽然不多,却足够诸位吃顿饱饭,这样可好?”九歌是带了几天的粮食,可从没跟其他人提起,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过,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领头的大汗,显然打了别的注意:“你们的马杀了,够我们吃好几天。我们家小毛儿还没衣服穿呢!”
“那既然你们这么有本事,这几天强了几个行人,吃了几天饱饭呢?姑奶奶我相公虽然现在只是个衙役,可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副官,来硬的的话,你们在我们身上讨不着好儿的。”离香抖了抖马鞭子和佩剑,亲昵地靠在九歌身上,一个手指头捅进了九歌的腋窝,这里可是九歌的死穴,不管多么不合理的条件,只要离香祭出这一手儿,九歌立刻就犯。九歌进退不得,气的满脸通红:虽然我女生南翔,长得英气了点儿,可还没老到作你相公吧?又等了小李一眼:你女朋友乱来,你怎么不管管,这里不是男权社会么?
非专业出身的“土匪”们不干了:“你们不是官差么,怎么还有小夫妇和小毛孩儿?分明是唬我们!”说着话,人群又嚷嚷开了。
“我的确是衙役,这次护送威远将军的养女进京,威远将军无子无女,只有两个养女,这个就是他的大女儿和姑爷孩子,这次是进京面圣的。”虽然明显是用全力压人,可着不在旧,有用就行,这么一说,效果果然好,人群安静下来。可九歌脸痛哭的心都有了,长了一张群众公认的男人脸,任何一个女子都受不了吧?离香,咱们梁子结大了,回来你跟小李成亲,休想让我给你准备嫁妆!
这样沉默的人群是最可怕的,任何轻举妄动都会造成不可收拾的结果。面对这么没有能力攻击,又只能攻击你的困兽,只能稳稳地坐在马上耐心地等,等待进攻,或等待退却。
“你们带干粮了?”拿着锄头的老翁头发花白,问的话,也很实际。
九歌拿出自己马背后面的一个大包袱,里面慢慢地装满了窝头和掺了小米的饼子,众人看的眼都直了。九歌拿出了三个,剩下的包了起来。甩了甩包袱,瞪着领头的汉子看。九歌打猎射狼是一等一的好手,眼力集中凶狠是出了名的。被这样的眼光盯着,汉子胆子再大,心里也发毛了。
小李回头看了九歌一眼,也怔住了。
九歌拿包袱的手举得很高,眼神冷冷的,眉毛轻轻挑起,却是不屑的表情,把手里的东西轻轻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离香静静地看着人群,等在众人的眼中看到了饥渴和贪婪之后,拍了拍九歌,九歌一扬手,塞满了干粮的包袱轻轻地落在了人群的中间。经过了极静的一刻,人群忽然乱了套,争抢着打开系得结结实实的包袱,争抢着里面的干粮,边抢便往嘴里塞,外面的人甚至从里面争抢包袱的人的嘴里强掏出干粮来塞进嘴里,不时传来衣服撕破的声音,不时还有小孩子细细弱弱的哭声,九歌这才注意到抢劫的队伍里,还有人背着小婴儿。至于那个被石块的妇女,已经瘫倒在地上动不了了。
“快走!”九歌低声喝道,狠狠地打了一下马鞭子。身下的马恐怕也被这阵势吓坏了,九歌连打三鞭,马才还想回过味儿来,腾空而起。九歌抱着小包,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响,小包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不顾马背上的颠簸,一个劲儿地看着九歌。背后传来马蹄声,九歌抹上了身后的箭筒,只听离香一声:“九歌,是我!咱们已经逃远了。”九歌才放开了手,离香追上来想牵九歌的马缰,九歌一哆嗦,警惕地看着离香,就是不松手,任着马儿继续跑。“小九,你疯了,咱们已经跑远了,他们赶不上来了!”离香用了最大的力气喊了出来,强行抢缰把马拉停住。看着九歌苍白的脸,打摆子一样抖动的身子,叹了口气,一把把九歌抱在怀里,喃喃地说:“小九不怕,小九不怕,姐姐在这里呢!咱们安全了,坏人给姐姐打走了。”九歌身上都得厉害,可还是把小包抱得紧紧的,随着离香的拍打,抖渐渐地止住了。忽然,九歌惊醒般地看了看抱着自己的人,发现是离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离香无奈地看着与其说哭不如说嚎的九歌,把小包抱了过来,把自己的袍子免费提供。等袍子湿的差不多透了,小包也被赶上来的小李抱走之后,九歌擦擦眼泪,抱歉地向小李笑了笑。
“那三个窝头儿呢?”显然为了逗九歌,小李明知故问。
九歌瞪了小李一眼,还是决定老实回答,谁知道刚刚哭狠了,哽哽噎噎说不成句:“谁知道,跑……跑丢了。”
小李却知道,包袱刚落地,那个背石子的女子就被人挤倒了,这时,九歌手里箭光一闪,一串儿穿这三个窝头的箭就插到了筐里的石子中,眼尖的小李被这利落的身手看傻了眼,等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逃命。总觉得两个人中离香不仅漂亮,而且大方果断,不论见识文采还是武功,都是万里挑一。而另一个养女九歌只是一个粗俗的厨娘罢了。仗着发小儿的交情才和离香情同姐妹。被相国吩咐送两个人一起进长安时,还奇怪过为什么连九歌也在被请之列。刚刚让九歌那么一搅和,这个认知反而不那么确定了。这么看来,果然近朱者赤啊,离香的姐妹,也非同凡响。眼下却见她那么害怕,难道,以往种种都是她故意为之,现在呢,也是她假装的吧?
小李的思绪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离香心中微微叹气:“小九全家是被外族强盗杀死的,她躲在马槽里,事事件件都看得分明。那个女人,看着相夫教子的,还好说。那群人发起狠来,跟外族强盗有什么区别?所以九歌拼了命也要帮她一把,可是,就算是她,也会害怕呢,流民发起狠来,吓人的很呢!”
“不,不是,”虽然止住了眼泪,九歌还是有些哽咽:“被人打过,围着打,逃跑,闷棍,半个月,才躺好,所以,被追,害怕。”心里有点惭愧,转生以后,自己素来稳稳当当,这么断断续续文法不通的话,还是第一次说。
被追打,是前世做实习律师时候的事了。当是年轻气盛,导师想为被猥亵虐待的男童讨个公道,自己很义气地帮了忙做助手。对方是有黑道背景的,深夜两个人刚出事务所,就被围攻了。导师少了一根手指,自己脊柱受伤,除了手术,也在医院里躺了小半年,未婚夫子维也是那个时候离开自己的。至于那个十一岁的男孩子,败诉三天后跳了楼,自杀他杀,自己从不敢去想。可见弱肉强食,古今一理。此事不足为外人道,如今轻描淡写说起来,也无非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好在断断续续,语焉不详,更好在离香关心自己,没有细问。
回过头来,看着小包黑溜溜的圆眼珠关切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暖,柔柔小包的头,很豪气地发话:“小鬼,上路。”郁闷,还是说不成整句。
纵马跑了一下午,太阳落山,才到了驿站,洗漱上床,离香细细回忆:九歌刚来的时候,常常做噩梦,自己从小骨肉分离,却没有经历过如此的家门惨事。因为自己年长一岁,所以九歌哭泣惊醒的时候,总是自己跑上去哄她,才又抽抽嗒嗒地睡去。一来一去,都轰出习惯来了。可是,被人追打卧床,自己怎么没听说过。九歌的性格说一是一,绝不可能骗她。算了,有时间再慢慢去问吧,今天这件事,可真累人哪!
ps:关于“九歌等人是肥羊”原因的背景:西汉刚建国的时候民生凋敝,宰相出门都没有马匹拉车,后来虽然休养生息,重农抑商,可是,骑马的人还仅限于达官贵人,就连富商,因为政策的原因,都没有权利坐马车。所以,在饿极了的老百姓眼里,九歌他们是相当有经济和政治地位的。而且一行人没有跟带壮汉、保镖,所以被人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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