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覆没在长江（1 / 2）

第二天早上，从粉腿玉臂中艰难起来的魏辽，准备看看宁宁这小妮子。

来到正楼楼下。

看到院子里的宁宁，手捧着一条银发，正给徐昂这个老头梳着头，难以想象徐昂这个对女人持有百般偏见的倔强老头能和宁宁这么个小妮子聊得这么开心。

老头端正地坐着一张长凳子上，心情愉快，有些兴奋地给宁宁讲着自己年轻时候一呼百应的游侠生活。

宁宁娇笑着，不时在老头的耳边轻语。宁宁的笑一直是极其可爱的，俏脸上，瑶鼻樱嘴，笑起的大眼睛有如两弯明媚的钩月，交结着长长睫毛。

只是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人有些憔悴。衣服是穿得好了，素裙曳地，显得端庄，外面配着件小粉袄，不改活泼，整个人比初出闭月山少了点野性与无羁。

魏辽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很多等着徐昂出练的兵丁也瞟着宁宁，从树边，从楼上，从桥上，投来了无数欣赏的目光，饥渴的目光。多好看的小妮子啊，要是抱在怀里那不美死了……有很多这样想的家伙，还有想得更为龌龊的，口水直流型的……

一直留心着那日水寨营盘发生的事的家将张成昨晚一夜未归，黎明时候，他就急匆匆地往这边赶，跑到清风寨的桥上，刚看到魏辽，他就忍不住哭了，猛地冲到魏辽的脚下，扑通跪下，仰着脸看着魏辽，虎目含泪，悲怆道，“四爷，救救我哥！救救我哥！！！”说完重重磕了几个头。

所有的人都他惊住了。

魏辽拉扯不住，只好任他磕头。“起来，快起来。有什么事，站起来说。”

“四爷，呜呜……我哥要被斩了！”

“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在哪里，带我去！”

……

在夜子镇的刑场，一帮魏家船队才死里逃生的船手又被拉到这里斩首。

大概有十几个人被行刑队赶到码头的江边刑场。江边刑场，一直是用来斩杀对头的，因为刑场设在码头附近，人来船往的，杀人砍头，十分有震慑力。魏老三魏振不同意在这片斩杀他们，可愤怒的魏老二魏庆决意在这里砍头。魏庆一直是管码头的，这次北上船队的覆没伤了魏家的元气，码头的处境更是不堪。

十几个人并排跪倒江边。在一干负责秩序的兵丁迅速围了上去。

夜子镇的人对这样的好戏可不会错过，里三层外三层地拥上去看。

又有一路行刑队拨开人群，提着刀袋，护着一个半老汉子进来了。来人正是张度。营盘里也有专门的行刑队。他一把打掉了原行刑队侩子手架在自己儿子肩膀上的刀。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们部曲的矬手杀！”这声音异常悲怆。带来的行刑队也把部曲的行刑队给赶走了。

所有的人都不禁动容，魏庆不好阻挡，好歹张度也是魏家的老臣子了。

张度老来丧子，不禁伤怀，他搂着自己年轻的儿子张守。怕有人跳江跑了，被行刑的人手脚都被缚住了，张度从身边人的手上接来酒食，一口一口地喂给张守。

但是时间从来不等人，一个老书生般的人物站了出来，声音低沉嘶哑。“老哥，该开始了。”

待到张度被扶下去，他开始了漫长的仪式，每说一句，底下行刑队跟一句。

杀俘，一直是汉人难做下的事，江边刑场，原本就多用来杀俘的，砍头前，就是要搞搞仪式，糊弄下自己那自以为良善的心。

行刑队的汉子都长的粗壮异常，十分能震慑场面。仪式搞完后，他们从刀袋里挑出刀摆好，等待命令。

张守看了看与自己并排跪着的人，有年轻的后生，有青壮，都是死里逃生的角色，此刻都哀伤。自己的父亲张度伤心过度，昏过去了，被人抬走了。他低垂着头，利用仪式的空隙，在临死前回想着那一切……

那是一支今年北上最大的船队，带了十七大船的女人，特产和珍稀木材，有二十条船护航，由水运最有经验的老船首带着，进入长江，准备跨入汉水，北上荆襄，到达皖城，卖往洛阳。

在这个年代，还有什么比自然变故更可怕的呢。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雨，毫无征兆的连绵大雨，对于正在长江上走着的船队无疑是一场灾难。

那支前二十天发航的船队，才行在宽广的长江里才四天，雨就哗啦哗啦地落了。

当时轰隆，轰隆的闪电响雷，没完没了。

在首船的乌篷下，一个老派船汉子愁着眉，蹲坐着。往江中望，是整个雨的茫茫。

魏家头船的船旗歪斜地贴着旗杆。底下是一帮湿淋淋的后生，正在搭人架子爬杆。

雨开始下得暴烈。后生的眼睛都叫湿发和雨给蒙住了，仍然在护旗。旗语，无疑是很重要的。

垒着人架子，张守和后生们开着玩笑。

“恐怕是河神爷爷请咱们入江吃嫁龙女的酒宴了。”

“也不知是谁有运，会被河神爷爷招去到驸马罗。”

“哈哈哈哈……”

后生的笑是如此的恣意放荡，清亮的声音激昂在江雨中。

天色渐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