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邂逅欧阳2（1 / 1）

深秋季节，霜风初起，枫林渐染黄碧。岭间小路上铺满干透的枫叶，马蹄踏处沙沙作响。天空中鸿雁群集，嘹呖干云，哀声动人。我骑的那匹黑马新装了马鞍，显得格外精神，走起路来也专捡落叶多的地方踩。它可能喜欢这种感觉。

“走下坡路时身子该往后仰，也不必紧张，松松缰绳。”这是卫俐回返途中第一次开口。前日看罢王爷审案子，她就无精打采的，象是伤了神儿。

我好心问她，“是不是怕回去交不了差？你看这样吧，不如揽在我身上，就说银子半路丢了，当然是我丢的。”

卫俐嫣然一笑，楚楚动人，面颊处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娇艳中有一种让人怜惜的颜色。那一刻，我真有些着迷，就像久呆寒冷的北国，企盼江南春景一般。

“没那么糟糕的，你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她答道。“鉄鹤门虽穷，但区区三十两也不在话下的。还用你赔？事出有因，只要据实禀报就是了。只是这条线至此断了，山上的毒虫毒蛛没了吃食。好令人担心。”

我问，那些毒蛛毒蛇是吃毒药长大的么？

“那当然，用泡砒霜、雷公藤和云南马钱子的种子蜜汁酒，放在马蚊多的地方，马蚊禁不住诱惑自投罗网，单等腌制一月便可成为毒蛛的美味。再等一秋毒蛛便身怀剧毒，文火烤制成的毒药叫“毒甲三”，不管你是武功高手还是帝王将相，沾之即亡，都不给你服用解药的时机。”

“呜呼，这可比砒霜厉害多了”想起前日汪老板的惨状，我不由得一阵寒冷。

但听卫俐继续讲道：“汪老板服用的在我门中只算作丙级毒物，只需呕出秽物挤出脓血便无大碍，民间传言夸大了恐怖。那汪老板其实是被吓死的。但毒性到了乙级便非得用专门的解药化解了。”

“用什么东西解毒呢”真若中了毒，我可不想服用粪清。

“那要看你中的是什么毒？一般讲绿豆、金银花和柠檬可解鸟兽类毒物：荔枝蒂、生豆浆再配以防风、铭藤可解断肠草、毒箭木、柳叶桃、相思豆等草本类毒：甘草配以青黛生姜冲服可解金刚石、红信石等毒。服用晚了或者剂量有误都会整个半残。”卫俐摇摇脑袋，仿佛感叹生命之脆弱微细。

“毒性到了甲等，那便是人间祭刀。“毒甲一”散入空中无影无形，片刻便会使四周人群失去双目；“毒甲二”无色无味，嗅到都会头痛欲裂；“毒甲三”遇水即入见血封喉；最厉害的还是“毒甲四”。”卫莉顿了顿才说“新鲜的食物和其同处一日，品味几乎不变却已含剧毒，令人防不胜防。这样杀人，多有意思。”

我蔑眼反道：“有意思？我看天下最坏的就是人了。前日那王爷把老汪折腾得死去活来也不免其死罪，便是禽兽也做不出来的。”

“对喽”卫俐眉梢一扬，眼露灵光，仿佛想起一件事关生死的大事来，急着解释道：“世上的禽兽却是非富即贵，江湖的禽兽称霸一方。叫我等小民如何苟且？有了毒药，我等草民便有了与之一较高下的手段了。不是么？男人呀，就没一个好东西，清清平平的世界叫你们的贪暴弄得一塌糊涂的。鞑子进来时杀人如麻血流成河，天下刚定可这朱皇帝唯恐不及。动辄株连九族，杀人比赛么？你可知道九族囊括哪些人么？你爷爷外父表弟的小姨子的外甥的孙媳妇一家都算在其内。你说我等小民招谁惹谁了？非得象猪狗一样任你宰割么？真是狗盗者窃宝奸雄者窃国。当然我卫俐不是骂全部男人，起码有一个除外。”卫莉伸出芊芊细指，向天一扬，表示她说的话绝无戏言。

“谁呀？”我笑着问。

“周师父呀，怎么？你当是你呀。我卫俐连亲爹都骂，何况你个毛孩子呢。”她白了一眼又道：“制礼法的是你们，说什么‘“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二曰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三曰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四曰妇功，不必专巧过人也。’姑且不论对错，就按你们说的办好了。没几天又变卦了。一会儿是“九”最大，一会儿又是“一”最大。想来都是屁话。”

我忍住笑埋头听着，心想这四德她是一样也没有，她要是作了皇帝，四德完全可以翻个个。管它‘一’大还是‘九’大，皇帝最大呗。

“所以说”卫俐挺直了腰杆，恢复了兵法家的面目。我忙紧紧张竖起耳朵，生怕被她“套”进去。

谁知她话锋一转道：“回去后你该劝劝你的锦妹妹，那下毒的营生她干不了。对付这些狗男人，我卫俐加上一兜子毒药就够了”

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是她的根本目的，兜了半天圈子她也不嫌口渴么？

卫俐一怔，桃李般的面庞露出气恼与羞涩来，大声道：“可笑么？笑什么呢？不许笑，我可翻脸了，你个小猴子信不信？”

我笑得更加放肆了，摇头晃脑扯着面皮冲她作起鬼脸来。

卫俐探出身形，扬鞭冲着黑马屁股上就是一下。那畜生平白无辜受此一鞭疼急了，跳了两下撒开腿没命地向前奔去。我忙扯缰绳但觉左右晃动摇摆不定，忙呼卫俐救命，却不见她赶上。

黑马歪着脖子斜冲起来，差些撞到树上。我只觉缰绳太长力气太小拗不过它，只得脱开马镫半躺在马背上听天由命了。冲出几里地，手一滑把缰绳甩在半空中，身子向后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