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康老”严岭秀！（1 / 1）

刚才研究生们被严峻秀轰散开来的时候，丁盛却被他叫了过去，好象他有话要对丁盛说。严峻秀与夏开荣不一样，他还没到‘知识分子’阶层，既没遭过‘明枪’又没遇过‘暗箭’。还普遍受到师生的尊敬，动物学理论给出的佐证是：动物都不太爱惜自己的同类。

严峻秀是个整天阴着脸的小老头，背后有个同学叫他“康老”，他风闻后怒不可竭，硬是掘地三尺，把那个开玩笑的同学给挖出来除了名。他主掌教导处二十三年，用他的话说，他只隶属那一人…就是稳如泰山的院长大人。他也属重量级元老，谁的底细他都清楚，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能说出它的出处。

姚绍欣的女儿赴美国，程阳的儿子赴德国，他都起了参谋加策划作用。与夏开荣不同的是，他是天生干行政这一行的，如让他去吸粉笔灰，他一天也呆不下去。他搬马列也行，侃烟酒也行。卡拉ok获过奖，交际舞也达过“国标”。只是刚才还来不及“露一手”。看着他也快退下来了，姚绍欣从别处凑了点资历，让他“集中”整了一堆论文，也给他安了个教授的头衔。但了解他心思的人知道，在他面前千万别叫他“严教授”，那比抽他耳光还叫他难受。

舞场散了后，严峻秀与丁盛一起出来。他说：“你们这些博士的作品，在这儿是作品，在画家眼里都是顽童在墙上的‘涂鸦’！丁盛回转脸去，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的不屑，心里像打翻的那瓶颜料。知道他才是‘皇帝的新衣’中的那个小孩。

严峻秀在学生中威望很高，他除分管注册学籍外，还掌管着学生的去向等生杀大权。这要拿夏开荣那摊子事与他比起来更显得无足轻重。每年年关那一段时间，单是邀他出来吃饭的学生就能排几里远。他一般都不去。这一点，他的“口碑”比谁都好！

严峻秀看看其它研究生们都走远了，才问到“坠画事件”上来：“真如别人说的那样吗？”

“什么？”丁盛装蒜，

“画砸下来，砸伤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女孩砸破了头，一个老太砸成了瘫痪？”严峻秀问，

“那个女生我去看过，确实不轻，属脑震荡，考试都免了两门。”丁盛盯着那颗凸眼珠汇报道。

严峻秀口中“啧啧”起来：“养伤是主要的，考试今后再说，身体是本钱嘛，姚院长很重视，开了两次会议，已有了初步的结论。”

他讲的结论丁盛也知道，就是尽情地把责任推到夏开荣身上。那天，其实他也在场。他每天都会来看看，只不过他从不显山露水。原来每次宋义胡来校时，姚绍欣都会先秘密召见严峻秀，要求他严把安全关。严处长的任务就是模仿工兵去“排雷”。曾经一次，严峻秀还是副处长的时候，在上级一位主管领导的生日蛋糕里，找出一枚凶险的图钉…让满桌宾客惊叹不已。是那次功劳让他职务前的“副”字去掉了。但这次“坠画”他明明是有责任的。姚绍欣确暗中保了他。还好没有砸到领导，砸到了几个无辜的学生，事情没有闹大。人们蒙在鼓里。常委会上他也知道，大家都在装傻，没人出来讲句公道话，不能装傻的人，就活该只是夏科长了。

宋义胡以往每次来院前，为了快捷地布置场所，严峻秀都要学生去买一种廉价的涂料来粉刷墙壁。他知道宋主任特别喜欢黄色。所以他每次挑中的颜色都是黄色。黄色之于社会下层会被与色情这类东西来混淆。而之于上层就是帝王风范的隐喻了。可这次美展，参观的人以平头师生为多，他便在涂料中加进了灰色的涂料，寻求中和出的折中效果。可中和出的颜色开始变暗，色调渐冷。后来正是用了大量的水渍涂料，墙壁来不及干透，让夏开荣买来的钉子的承重能力肯定就有了问题…。而前面的问题才是致命的。

常委会的结论没有提到前面这些问题，只是强调了后勤科买的钉子太差这一个问题。姚绍欣曾用十分惊讶的口吻问夏开荣：“…你怎么叫人买这样的钉子来挂画，它又怎么会承受如此的重量呢。”，

常重跟着也说：“就是，硬叫一个百来斤的瘦子去举二百斤的重量，不生事才怪哩！”。那天的会严峻秀躲在最后排。姚、常两人却叫夏开荣坐到了最前排。姚绍欣接着说：“追究责任就要从购买钉子来界定，前面的工作没有问题，后面的工作发生了问题。这才是导致了震惊全校的坠画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事故结论，问题在后面钉子上，钉子是夏开荣买的，责任由他负。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严峻秀的教导处大楼下面，他的槌子脸展露了一次笑容，笑容使他的脸腮拉开了，印象上他的脸便增胖了许多。

“想不到，你陪我走了这么长的路，我到站了，我也不留你上来坐了，还有十几分钟就是明年了。想不到我们的谈话也‘进行了一年’！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小丁啊，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你是程老的弟子，我再给你透露点信息，程老在不久的将来将考虑物色一名青年博导，极有可能在你们几位挂名研究生中产生，你要为我们争气噢，”，这个“我们”，丁盛弄不懂指那些人。严峻秀讲到这里手机响了，他转过身去听里面的内容，一会他关上手机，转过身来又说，“人生其实只像半个园。这半个圆是横过来的，人就在这半个园上既公转又自转，公转是寿命，自转才会与你的个人价值有关。”

丁盛体会着这话的含义，手摸着剃的很光的脸腮，认真地点了下头。

严峻秀的身影快消失在楼梯口前时，他又转过身来道：“‘敏感日’已过了，‘乞隐期’还没过去。国家不容易啊，我们这些在基层工作的人更不容易。咱们都在‘挣扎’…。快点忘掉你那幅‘画’吧，找点跟前途有关的事情来做，比如，抽空去看一下程老，他最近和他夫人好相有点不大对劲。”

“真的吗？”

丁盛对严处长话里“挣扎”二字的含义实难把握。他现在理解的荣耀只能与严峻秀的理解相同。不该是那种表浅的虚荣心。认真来套那件博士服才可以到社会上去赢得一种真实的尊敬。像长沙王刘胜穿的那件金缕玉衣，摆过了二千年的岁月，还让今天的人们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