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头彩（1 / 1）

寇准虽然也是太平兴国的进士，更是聪明绝顶，但多经济政务之才，略输文采风流之智。

他看中一条，生怕别人抢去了似的，嘴巴里吆喝着，上前就揭了下来，边揭边念叨：“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尽是好事了，对就得对倒霉的。我对寡妇携儿泣将军被敌擒失恩宫女面下第举子心。”

寇准说着话，取过墙边桌上的纸墨，醮墨择毫唰唰唰一挥而就，退后端详，自我感觉良好地连连点头。

“你啊，尽干些焚琴煮鹤煞风景的勾当。不过，也算难为你了，除此你也不会对。嗯，此对细看，好象除此也无别对。”赵官家嬉笑嘲弄地点评着。

吕蒙正和王禹称探头看过，也都点头称是。

一时间，王禹称揭下义经六子艮巽坎兑震离，对周礼一书天地春夏秋冬。

吕蒙正揭下方丈四方方四丈南北东西，对以试场三试试三场经赋论策。

并将先前为皇上对下的那句一同揭下，先代皇上写了下联。几个人都把下联写了。

稍等了一会，待墨汁干透之后，收起。几人迈步进堂。

一进门，是王老胡孙子辈的一个小伙在验对。

王老胡的儿子们没名，就是老大老二老三地混叫。到了孙子辈，王老胡说，咱不能祖祖辈辈当贱民，得给孩子们起名，让他们上学读书，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就给大孙子起名遮风，二孙子叫蔽雨，三孙子名靠山。众孙子依次都有了学名。

没承想，两次建宅，耗尽了上三代人近百年的积蓄，孙子们也只是认了几个字，就再也请不起先生了。更甭想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了。

现在守头道关的，就是名叫靠山的王老三。他面前的桌面上的罚金，已经堆积如山，都是些铜钱和碎银。

至此，赵官家才注意到，测隐对对子，还有罚款一说。

滥竽充数胡乱扯幅猜错对错的，罚钱万千。

赵官家眼见得一个身穿儒服头戴葛巾的士子模样的人，洋洋得意上去，灰头土脸下来。忍不住莞尔。

赵官家一行四人中，寇准最能搬斤较两，捣鬼弄虚。

他张张罗罗地把四人的对子收到他手里，将赵官家的摆在首位，自己不客气地居二，凑到桌前，一脸坏笑，嘻嘻哈哈地说道：“老师，俺们几个人都没进过学，胡乱蒙了一下，老师看看，能否蒙混过关？”

王靠山眉毛一挑，刚要斥责。一看几个人，人人琼林玉质，个个日角珠庭，皆是人中骐骥。

尤其当头一人，更是睥睨天下，气吞山河。

心里激凌一下打个冷战，到嘴边的难听话可就压在舌头下面了。

要知道，这几个人乃是大宋的塔尖，无论学识还是气度，那都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王靠山是买卖世家的子弟，那是靠眼皮子吃饭的。

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但有一点他看出来了，那就是，都不是凡品。

他慌忙作揖行礼，笑容可掬地说道：“看爷说的，没有三分三，岂敢上华山？爷们稍侯，俺这里有先生留下的底对，俺给爷对验一下。啊哈，俺的爷，四位爷是神仙下凡吧？这买卖自开张到今，还没有一个一字不差的呢，四位爷这是头一份。俺们先生说了，一字不差对上的，属头等，每对赢银五两。这是二十两彩银，请爷收好。来呀，给四位头彩爷看上坐上好茶！”

当时就有小铛头张罗着把四位向里让，为他们设座上茶。

寇准哈哈一笑，兴奋地把银子接下。

坐下后，寇准把银子朝嘴里一塞，牙一呲，咬咬那枚二十两一锭的银元宝，看着赵官家嬉笑道：“爷，这银子咬不开，没法分。都归我一人得了，回头我请爷们吃饭。”

赵官家眼见着四人得了头彩，事虽不大，钱也不多，但实在喜兴，高兴得也是合不拢嘴。

现在寇准这一凑热闹，他越发兴奋起来。指点着寇准笑骂：“就你寇老抠，请客？我们敢去吗？别是‘还等着上菜’的那种客吧？”

寇准在大宋朝，是出了名的清廉。清廉就没有外快，没有外快仅靠奉禄吃饭，难免手头紧巴。因此，也就出了名的小气。

据说，他好喝点酒，闲暇时回到家里，时常喝点。

他喝酒，那是不用杯的，用碗。不过，不是端起碗来喝，是用马鬃一根，从碗里蘸着放到嘴里吮着喝。

下了朝，关上大门，常常和老婆，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个昏天黑地。

令邻里们羡慕不已，常说，你看，还得是人宰相人家，座上客常满，金樽酒不空，天天喝到半夜三更。

那天，寇准又和老婆你一“杯”我一“杯”地痛饮呢，儿子跑来抓他们唯一的下酒菜，盐水煮花生。

一不小心，将那碗喝了好些日子还没喝完的酒掀翻了。把他老婆心疼得目瞪口呆。

寇准忙伏到桌上去吮着喝，边喝边吆喝他老婆：“快喝呀！等什么，还等着上菜那啊？”

这事正好被前去窜门的吕蒙正碰上，后来讲给赵官家听了。让赵官家整整乐了三四天。几时想起来几时忍不住乐。弄得满朝文武没有不知道的。

这会赵官家又提起这事，几个人依然是忍俊不禁。若不是身处王家老店，人人自重身份，非都得笑塌天不可。

寇准一点不难为情，哏哏哏笑得比别人更响亮。

几个人笑过之后，把茶虚应着接下，也不喝，都立起身来，观赏起墙壁上的书画来。

满墙壁的书画，皆是藏头匿尾，看不到落款和印章。

但四人细一看，每幅书画都似曾相识，忍不住面面相觑，大起好奇之心。

从笔意画风上看，所有的书画，都是五代或宋初的名家之作。有关仝、黄签、郭忠恕等人的画。杨凝式、李建中等人的字。并且全是他们的得意之作，绝不肯轻易示人或出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