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看着有些茫然的包大海，笑了笑道：“你好像没想过。”
包大海端起茶杯还没喝又放了下来，“想过啊，人去了心不在，要是遇上有维修，白天忙不过来晚上就得加班干，真要定死就不好脱身了，再说去了不带心也对不起你，万一出点儿啥事儿反叫你更难堪。”
罗娟：“算啦为民，那就别为难大海了。”
肖为民：“我也是替大海作想嘛，要他真愿意我们拿钱帮早帮了。”
包大海：“为民，罗老师，谢谢你们，你们的心意我全领了。”
罗娟：“大海有大海的执着心，真要去了一身劲头白对黑，那还不把他憋死啊！”
“‘一身劲头白对黑’，”肖为民高兴道：“说得好！自从读了《神韵》，英语老师快变哲学老师了。”
罗娟调侃道：“还不是在你辅导下成长起来的。”
肖为民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说了，说点儿别的。罗娟，昨天我听说‘真君子’又闹笑话了，真的？”
罗娟嘻嘻一笑，“你昨天怎么不问？”
“现在才想起。”肖为民转对包大海道：“你不知道，按说‘真君子’自从出了‘尖脑壳，戴绿帽’的丑事后，他老兄就该收敛些，哪想反而越发狂了起来。”
包大海不解道：“他能狂个啥呀，没枪没炮的。”
“人家这次动真‘枪’了，据说前天嫖娼被拘，那姑娘比他丫头还小三岁，教委去领的人，‘真君子’被罚了七千块。”
包大海听笑了，“哦，原来动了这么个真枪。”
肖为民一脸的严肃，“这还不算啊！一个自称懂‘大爱’说‘大爱’的人，到头却讨来大恨，懂天下理不懂天下事，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了些？！”
“不奇怪，官场小笑话而已。”
肖为民把脸一板，“他也算‘官场’人？！老鼠屎差不多。”
罗娟：“你损他‘老鼠屎’，他说你‘老愤青’。”
肖为民一听更来劲了，“老愤青就老愤青，说啥都比老鼠屎强！”
罗娟笑着道：“你的确是个老愤青。就拿你早几年写的‘刁狼’诗来说吧，名字本就怪怪的，居然还写啥‘小人中的君子，君子中的刁狼，眼睛永远带刺，枪响处非倒即伤……’，你还沾沾自喜，如果倒转三十年这叫反诗，早年乐乐爷爷就因为说农民的鸡飞上房都成了教训还不够你受啊！”
包大海好奇道：“啥？说鸡飞上房都成了教训，啥教训这么怪呀？”
肖为民笑着讲了起来，“教训”原来是这样的――
六十年代初，肖父随“省四清工作团”下乡，一天中午，肖父在路过一农家小院时，见房东屋顶有只鸡，于是就随口说谁的鸡爬上了房，但没想到后来运动中却有人上肖父刁状，告他讲下流话，说贫下中农的鸡八飞上了房，虽然肖父违心认了错，但在后来的运动中，他还是因这句“下流话”不得不反复认错认罪。
原来是这么个“笑话”，包大海听了反而笑不出来。
罗娟：“算啦为民，别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怪揪心的。”
那想肖为民并没听罗娟劝慰，而是自顾着喝了口茶后，在感慨中继续说着，“记得刚上初中时，我为自己写过一句以为得意的座右铭‘只有耿直才能交上真正的朋友’，那想却招来老父亲的严厉批评，他当即纠正我说‘只有真诚才能交上真正的朋友’，但没想到他最终却倒在自己那特有的‘真诚’上。”
“你也一样，时时真诚想，处处真诚说，小心祸从口出，蚊虫遭扇打，就怪嘴伤人，前不久你还说要留七分反省，我看你一分都不够。”
肖为民仍旧自顾着说：“所以我总也弄不明白，为啥老父亲用一生总结的经验最终反倒成了他的教训，那我到底又该继承和借鉴父辈的什么？又说我吧，这几十年好像并不是为自己在受累，早先是总想证明自己为父母受累，后来又为妻儿受累。”
包大海：“是啊，好歹你有妻儿陪着，再累心也是甜的。”
肖为民自豪道：“这话不假，不然还什么想头啊！想当年，我老父亲说他允许我小调皮，但不希望我大捣蛋；不在乎我成龙成虎，但不容忍我成虫成渣。”
罗娟接过话笑着打趣儿道：“险些真成龙了。”
“就当时而言，只要想起老父亲的话我就既羞又恼，分明是不信任嘛，特别在老父亲经历过太多的政治运动后，我从他的教训中却读出了被人不信任的另一种可怕，‘荣誉来自于信任与忠诚’是希特勒……”
“崇拜‘希特勒’，更反动，早该教训了。”罗娟继续打趣儿道。
肖为民“嗨”了一声道：“我说娟妹子，你让我把气顺完行不行啊！一会儿大海走后随你怎么教训都行，叫我坐我坐，叫我睡我睡。”
罗娟被肖为民说笑了，“怎么不说跪了？那好，那一会儿大海走了看我不‘教训’死你。”
肖为民继续道：“但是，在动不动就被扣上死敌大帽子的极端政治年代，又会有谁相信你，认为你忠诚，给你荣誉，所以说，我以为，不信任三字是毒药。但没想到老父亲远比我更深刻，他说不信任是刀，只要你没死，这把刀就会随着岁月时光剔你的骨，剐你的心，剌你的肝，叫你死不能活也不能。”
罗娟变着法儿另开话题，“其实‘真君子’夫人挺不错的。”
“是不错，老婆全对，老公全错。”
“我听说他夫人还是啥业余合唱团的首席歌唱家。”
“业余歌唱家不足，专业唱歌家有余。”
“别看她都五十大几了，舞还跳得不错，我见她下腰特容易。”
“跟我一样，车屁股一亲下地更容易。”
包大海终于被肖为民的幽默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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