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离别朋友（2 / 2）

段广是郑辉的初中同学。

初一分班，男生很自然地坐在后面，女生坐在前面，整个教室被分得好像欧洲的海岸线一样连绵。郑辉不幸的成为去搬课本中的一员，只留下前排的满是粉灰的位子，几个男生好像海中的孤岛被兄弟们抛了出来。

半个学期后，郑辉坐在占尽天时地利的位子。认不清班里男女生的名字和样貌。倒霉的是老师每次发作业都采取就近原则，把作业本摊派给守在前沿的郑辉等人，并且学习校长的官僚――凡事都要落实到个人。所以郑辉总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去发每一本作业，常常把张三当李四，笑料百出。班里人全都记住里这个记不住他们名字的人的名字。

初二，用至尊宝的话“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新到的班主任用五百多度的镜片环顾一周后发表宣言：“我姓舒，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希望大家多多指教。”然后作出了估计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决定，换座。整个班被搅得如散沙一般，拢都拢不起来。这也注定了四班以后的命运。

中年男子意识到如果以自己这双分不清白天黑夜的眼重新分配海岸线的话一定会被学生的口水淹死，所以及时改变战略，把男女生按干涉光谱一样交叉排列，本以为会给男生之间的交流增加一些难度。没想到异性相吸的电磁原理充分的表现出来。男女声的适应能力好像某种病毒马上兼容了。如此看来，语文老师的物理学的非常不好，令郑辉郁闷的是学习这么不好的人居然来教育自己。

舒老师差一点被校长的口水淹死，同学们都为此时表示万分遗憾。这成为三年来，四班学生唯一一次与校长意见相同的非典型案例。

自此郑辉开始了前方是女生，后面是女生，仅仅与同桌的两名男生孤守阵地的生活，但长此已旧，使得他的搞笑能力有所下降。

几天后，舒老师很有风度的把郑辉后面的三个女生调遣了一下。段广终于坐在了郑辉的后方。说起来，郑辉从小在城市里活着，十几年来耳闻目染，许多观念都于其他人不同。虽然只隔四十余里却有很大的差异。比如说女生，全校的女生在郑辉眼里都是红花。可惜近年实行绿色产业，郑辉对那些大红大紫的颜色都有些不以为然，只剩下段广这片健康新鲜的叶子春意昂然。郑辉对那些绿叶配红花颇有微词。暗自喜欢起绿叶，想这叶子总该没人抢了吧！不料，段广在众男生中被捧成红花，对身边那些次红花和绿叶置之不理――两地的审美观念虽然不同，比喻也大相径庭，可是在对待美丽这方面却是口径一致――郑辉的敌手自入学就显露了出来。不过现在有瞎眼舒帮了个大忙，让他如愿以偿。

舒几乎被众男生爆头，但终究成全了郑辉。

说起来，段广并不是特别出众，还好有一些更不出众的学生在班里衬托。郑辉自从进了学校被一帮人同化以后，只好降低要求，时刻准备对段广下手。段广并不知道郑辉要吃定他。第一天，就伸出友谊之手，和他打招呼。这对性格内向的他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第二天段广开始问他问题。

第三天段广和他谈天说地。

三天之后，郑辉的本性被激发出来。整天嘻哈，功课全部抛下。英语一测27分，二测更惨19分。教英语的年轻女教师惋惜的直落泪，以为这孩子被自己一手毁掉了。

郑辉对此毫不在意，安慰老师：“您放心，我不会被这点困难击倒的。不过十九分，对我来说小意思，下次我给您考个九分看看。”

女教师自学校毕业后教了三年书都没遇到过这种分数，一听还有九分，大哭的几乎晕了过去。

郑辉以为老师为他的自信心所感动，满意地留下老师和一滩泪水，扬长而去。

学习处于中上游的段广以朋友的心态劝郑辉不要放弃，一定要坚持下去。郑辉理解的意思就是，不能放弃这个低分状态，一定要坚持分数越考越低的局面，争取下到最低。抱着这个信念，却没有能力付诸实践，考了七十三分。感觉有点对不起段广的鼓励。

段广不知他会错意，为自己的说服力倍感骄傲之余也不忘对郑辉的鼓励，要他再接再厉，争取更优的成绩。郑辉这才知道自己领会错了意思，立志要“坚持下去”。成绩直线上升大有赶超段广的势态。还好段广也不是一个只想着分数的朋友对郑辉的学习方式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的盘点。

郑辉与段广的认识也由朋友上升到了好朋友。所谓好朋友，拆开了就是女子朋友，女当然是女生女人之流，子就代表着男生。简单地理解就是男女朋友，只是世人大都不动脑子或者动不了脑子，反正动脑子就是高级程序，对苍桀造字的苦心不能详解，对拆字游戏不感兴趣。导致一对对亲密爱人或能成为爱人的人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郑辉显然没有参透其中的奥妙，心甘情愿地只做好朋友。

这种关系大约持续了六个月。

时间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中平缓的流过。

初三急不可待地强占了暑假的时间。初三过度期就这么提前结束了。

郑辉下定决心要杀出一片天地。发疯似的学习，终于爬上了四班前十名的位子。

段广就没有这么幸运，每次都下滑一两名，几乎一口气冲到底线，自信心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郑辉不忍心眼睁睁的看他跳进水深火热中，用献身说法来鼓舞他：“你看我，去年还不是二十几分？你，一定行d！相信自己！你是最棒d！”

段广听了郑辉的话后信心大增，倍受鼓舞。郑辉替他高兴之余考进了倒数前十名。

自此，郑辉的成绩了开始呈正余弦曲线波动，并且保持了六个月，直到中考结束。

郑辉在一定时间内有了迫不及待的感觉，觉得上课太慢，讲课的进度太慢，中考倒计时的数字改的太慢，总之除了和段广聊天的时候觉得：哇，真快以外。什么都是慢的。段广承受不了郑辉的慢，和同桌换了位子。郑辉也想随之迁徙，无奈旁边的仁兄死活不动，并且扬言除非是被雷劈死，要么想都别想。郑辉对这个希望被雷劈死的同窗充满希望，但天公不作美，整个夏天几乎没有下过雨，雷更是梦想中的幻景。几乎把郑辉逼的宰了他的心都有，使得那位仁兄几乎天天在座位上玩命。

初三的冬天虽然冷，但也敌不过中考的酷，冷的郑辉差点成为第一批死在应试教育的严寒下的好青年。没死并不等于没有问题――他每天飘飘然，上课走神，下课无神――屡次邀请段广均被回绝的后遗症。

这个冬天段广对他的态度，让他觉得这个冬天真寒冷。冬天过后，段广对他的疏远使他很是苦恼。段广也觉得这么让他为自己沉沦下去时间久了会憋出病来便好心的拿了一张书签让他留言。

郑辉紧抓机会向他示好。偏偏胆小的本性不失时机地冒出头来组织他被血液堵大了的脑细胞。左思右想之后，憋出了他平生第一次在课外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写英文“ilikeyoubecauseidontknowwetherloveyou”这行字被他竖在了卡片的右侧。正中间有一首歪七扭八的诗，对于他自己写的英文语法正确与否，这首诗算不算诗的问题，郑辉一直还处于研究阶段。

话又带回来，关于这张卡片的产生早已超过了预期的成本――别看短短的几行字，郑辉整整演练了一个本子外加一个星期的课余时间，所以无论是在耗费的财力和时间上都是史无前例的。

但是段广并不以为郑辉每天在为这张卡忙活，私下猜测郑辉是故意拖延时间，意图偷工减料，甚至是毁尸灭迹、死不认帐，把自己这张从他手中抢来的书签藏匿起来。所以每天如债主一般催逼郑辉交出书签。

郑辉当然没有勇气当面交给他，只好悄悄夹在他的日记本中。在他把书签夹在他经常给自己欣赏的日记本中一小时二十三分十六秒之后，也就是，据午自习下课前两分四十六秒，段广的表情呈现异形的状态。郑辉在精确的计算了时间后，假装没有看见，偷偷的溜出了教室。这时据上课还有八分钟整。

郑辉还隐隐的记着那个春天的那一天很热，几乎被残酷的太阳烤焦，特别是那个下午，自己汗流浃背。

最后一个月过的异常艰苦，三番五次的小考和两次正规的模拟，终于使郑辉的作文功底显露出来。五十几的高分让郑辉着实风光了一把。作文也被全班传阅。好评如潮。惟独段广与众不同声称看不懂他的作文。郑辉也很理解――自己对他的小女生散文也没兴趣，况且平常写周记，每每被同桌观后都有把他撕成碎片的愤怒――只觉得瞎眼舒的眼睛还有些用处，沉浸在仿佛千里马遇到瞎伯乐的欢乐之中。

没脑子的人是快乐的，至少不会比普通人多想问题、自寻烦恼，这也是优点。郑辉从此对瞎眼的舒伯乐另眼相看，好感倍增；瞎眼的伯乐也对这匹郑氏烂马宠爱有佳。两人甚至有相间恨晚之势,并且准备义结金兰，亏得两人在讨论完结义的各个注意事项和各种必要的道具时中考完毕，不然难保世上不会出现犹如某太监与某大臣一样相互比拼智慧、比品老奸巨滑、又相互利用的一对。不过经过瞎眼舒的提拔与教导，郑辉力改以往的文学套路，十几天后，几十篇赶往各地方各名门报社编辑部的带字的纸历尽艰险终于发表了一篇。不过据有关人士分析大概是编辑们每天进行拿信，拆信，看信，再拿信，拆信，看信的高强度作业后，被郑辉烂的不能再烂的通篇修辞，浮华辞藻所感染，引起食欲不振，头晕眼花等症状。为了成全郑辉，顺便让自己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好受一点，违心登报。郑辉不理解编辑的用心良苦，以为自己终于有所成就，信心大振，寄托着希望连写十几篇一同寄去，不料这次那编辑不买帐，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估计编辑不堪忍受郑辉的写法，跳楼身亡了。

此时的中考已经真正的进入了倒计时阶段。计时牌虽然是同窗们手工作业――过一天用粉笔改一个数字，却也精确到了秒，不知他们是来中考的，还是来做义务记分员的。不过郑辉还是很理智的没有登上早恋的末班车，精确的说是没有赶上末班车，因为他的胆小。

段广让他填写同学录，使得郑辉受宠若惊。本来想好好思考一下再做打算的他因为时间的关系不得已缩短了工期，用两天时间赶出了短短的留言：

人最难了解的是自己。

――某名人人言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某名人人言

前面是绝路，希望就在转角。

――某名人人言

一直爱读书的段广这次真的是一头雾水不知其中的含义，笑道：“你写的是什么呀！我都看不懂。”

郑辉对此羞于解释，持沉默态度，只讷讷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段广虽然看不懂，却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我欠你一个人情，你的同学录呢？拿来！我给你写。”

郑辉自小学就对留言之类的不感兴趣，从不配备什么同学录，只好骗他：“这个人情由你欠着，到还的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的的要回来。”

吓的段广以不屈不挠的精神坚持给他写在了他最爱的一本书的扉页上――满满的一页。

“怎么样？还可以吧？”段广问他对留言的看法。

郑辉当时和段广在一起的感觉就是时间真的可以被拉长，然后觉得自己的这个最爱被另一个最爱的爱给毁掉了，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有所得必有所失。

“给个评价。”

“好。”郑辉半天挤出一个字，不知是回答他的这句话，还是评价他的留言。

中考的两天，郑辉和段广在一个考点，见了八次面，谈话次数不详。

郑辉很满足的样子。

两人没有说再见就这么散了――既没有开始又没有结束。

“喂，找谁？”话筒那边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

“段广在吗？”一辆卡车从郑辉身边跑过，“轰隆隆”的响。

“你找谁？”话筒里的人没听清。

“段广！”郑辉提高分贝，大声的重复。又一辆卡车经过。

“你是谁呀？”里面的人刨根问底。

“他的同学。”郑辉有些烦躁，车不停的过。

“你打错了。”中年妇女说。

“你他妈就是一傻逼。”郑辉挂了电话。

运沙车队全数开了过去。郑辉发现自己坐在国道的边上。仔细地看了看号码――自己亲自写在电话号码本上又一数不差地存在打出去中，怎么会错呢？

郑辉虽然充满疑惑，却没有勇气再去按起电话的“ok”，沮丧地骑上车子，飞驰而去.......

要和他们四个告别了，和这四个朋友大灾难发生前的回忆也就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