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的开端（1 / 1）

“哇哇……”娃娃降世的哭声，降临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小山村，歇马村，降临在村里唯一的一户萧姓人家。

接生婆将手中的男婴递到生母眼前，道：“虽然是个男婴，但体质很孱弱。”

在场的亲人，齐眼望过去，刚才的喜悦顿时少了一分。

“小孩吃饭好易大的，将来会健健康康的。”接生婆连忙安慰道。

如果这个男婴出生于古时的斯巴达克，必定遭遇淘汰，历史记载，他们只将强健的婴儿留存于世。换成这个角度想，这个男婴无疑是幸运的。

男婴的父亲接过男婴，双眼注示着，片刻之后，道：“愿神灵保佑我儿健康成长。我家姓萧，我儿就叫萧大。”

“我有弟弟啦，我有弟弟啦。”四岁的哥哥在一傍欢呼。

这个小山村，八十年代以前，起名有个不成文的规则，没什么或想要什么，就叫什么。按规则，这个孱弱的男婴就应该叫啊大、啊强等。

读小学之前，萧大体质仍然孱弱，不论身高、体重、样貌、智力都不足与同龄小朋友相提并论，总是被孤立，还被同龄人取小名为小呆。时不时也有大人的闲言闲语，什么宝马显灵，宝马降罪之类的话，让潇大如此呆笨。

值得开心的是，小呆比同龄人得到了更多的父爱。那时小呆以为虎毒不吃儿是形容这种入微的父爱，时至现在，看动物世界时，会想起那段难忘的父爱。

然而，却得不到母爱，还常常遭遇母亲用竹枝的招代。以至后来上小学时，合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时，总是全班最小声的二份之一，为什么会是二份之一呢？因为小呆的同桌也常受妈妈体罚，她的伤痕不比小呆少，有时甚至比小呆多。硕大的教室，仿佛只有他们一桌，从来没有任何同学以任何形式理会他们。小呆与同桌的她虽然有相同的处境，但没有共同的语言，却很有默契，每当全班合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时，他们总会不约如同地越唱越小声，直至最后只张嘴不发声，仿佛两个聋哑学生在学唇语。

小呆的母亲并不是不爱小呆，只是母亲不准小呆碰将军园的石马，母亲的大道理显然无济于事，只好用竹枝跟他讲。将军园约有二百余平米，是全村小孩唯一乐园，因为那里有一匹石马，骑上去的小孩，将来可能大富大贵。

只有一匹石马为何称将军园，不称石马园，神马园呢？是不是想走抽像路线？听村里最老的人讲，民国期间，一群万恶不赦的山贼，被军队追杀到这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山贼依靠小山村易守攻的地形，又加上四百村民的性命在手，这场剿匪记成了旷日持久的游击战。军队经过一年多的地形考察与计划，决定派一名勇猛的将军潜入小山村，来个里应外合，山贼最终被消灭了，那将军也升官了。

军队班师回朝之日，那将军骑马经过将军园时，那时候还不叫将军园，马突然停下来，不肯再走，也不让任何人骑。歇马村是否与马有着不解的渊源？就算是村里最老的人也无从考究，因为老人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见过歇马村有马。将军的座骑可能留恋歇马村的山青水秀，又或者厌倦了征战多年的沙场，想避世隐居。

那将军只好将爱驱留在此地，让村民加以照料，并对村民说：“这是一匹宝马，有灵性。本将军现将宝马赠予你们歇马村，将来谁能骑着它来找我，必定重重有赏。”

军队离开了，宝马不吃也不喝，几天后，马饿倒在地。有人认为宝马即使死了，它的肉也是宝，后来，一些大胆的萧家人把马杀掉，煮熟吃了，小呆的爷爷的父亲也参与了宝马大餐。又几天过去，吃了宝马肉的萧家人接二连三地中毒身亡。后来，萧家人在宝马倒下的地方打造了这么一匹石马，他们的后人也从不去骑石马。有碑就是纪念场所，纪念场所就应该有个名称，取名为宝马园，萧家人对宝马园的名称极为反感，村民见他们对石马作出的贡献，最终改名为将军园。

将军园的中毒事件，越传越远，直到现在，仍在传，传得比孙悟空的筋斗云还远。三人为众，众人成虎，越传越离普，越传越逼真，传成宝马复仇之说。搞得远近的人都不敢与萧家人接触，更没有哪户人家愿意与萧家结成亲家。

小呆常常会冒着被母亲毒打的可能，到小村唯一的乐园看上一眼。小孩的思维总是跟着好奇心旋转，小呆到将军园并非出于好奇，呆笨的小呆可能也不会有好奇心，他只是闷得慌了，出去溜达，碰巧将军园又是全村唯一的休闲用地。

这天早上，天空一片灰暗，太阳好像从来都不曾出现过，闷热得很。闷得慌了，小呆出去溜达，来到将军园。头顶的乌云已经像快烤熟的蛋糕，渐渐地膨胀，越来越厚。

小呆就站在将军园的最边缘，那个最常站的位置，足够看到将军园的每个角落，静静地看着石马，静静地看着渐渐散去的同龄人。他的眼神好像在期等着什么，又或者这个地方曾经也是他的乐园。

母亲拿着竹枝连走带跑地来到将军园，大声喝道：“萧大，你不要命啦。就快下大雨了，你还不回家啊。”

母亲高举竹枝就要往小呆脚上打，天上“隆――”地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疯狂地往地上洒。母亲马上抱起小呆往家的方向跑，口中喃喃自语道：“你哥就是在石马摔死的，你还不怕。我回家再收拾你。”

母亲怀抱中的小呆轻轻地闭着双眼，脸上多了两行泪痕，不是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坏了，就是被母亲的竹枝吓怕了。

小呆原本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比他大四岁。只有一个面包时，哥哥总是吃面包的边缘部份，让小呆吃中心有馅的部份，只有一个鸡蛋时，哥哥总吃小的那头，大的那头让小呆吃。与同龄伙伴发生争执时，哥哥会自觉地拉小呆到背后。

小呆四岁那年的夏天，和哥哥来到将军园玩耍，欢乐时光总时过得特别快，转眼间，艳阳天变成乌云盖顶，闷雷如同齐发的炮，轰得玩乐的小孩，落荒而逃。那时，小呆和哥哥正在石马上，慌乱之中，兄弟俩从高大的石马上重重摔下来。哥哥的头部撞击在地面的石头上，当场就不省人事。年幼的小呆只懂伏在哥哥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半个小时过去，直到快下雨时，父亲像往常一样，来找兄弟俩回家。

父亲看到眼前一幕差点就晕了过去，躺在地上的哥哥一动不动，黑发上染着红红的血渍，衣服上，地上，小呆的手都染红了。

在镇上医院里，母亲晕了又醒过来，晕死好几回，小呆硬是把眼泪哭干了好几次，对哥哥脆弱的命运，仍然没有起到任何挽留作用。

医生摇着头，用惋惜的语气道：“如果你们早点把他送来就好啦，由于失血过多，我也无能为力。”

医生的经典对白，让小呆成了间接杀死哥哥的凶手，自此，小呆便开始接受母亲的竹枝教育时代。本来就没有小孩愿意同小呆玩，如果不失去疼爱自己的哥哥，一年四季就不会孤单，童年时光可能会与欢乐搭配。

小呆现在属于等待上小学的年龄段，因为小村没有幼儿园。即便有幼儿园，他也会不安份地逃离，哪有老师敢收。没有上锁的小呆似乎只喜欢储立在将军园的最边缘那个常站的位置，偷窥那段遗失的欢乐时光。

每天黄昏，小呆都会跑到屋顶望向将军园那个方向，这里并不能看到石马，只能看到通往村外的小路，那是歇马村与外界的唯一的陆上通道。这个时间，父亲总是推着二轮手推车回家，每次总能带回一个微温的面包，有时还有几个卖剩的水果。

小呆每次接过面包，总会喜悦地喃喃自语：“这么远的路，面包还是热的。老爸一定走很快。”小呆怎会知道，微温的面包，究竟包含了多少太阳的体温。

小呆有时也会将面包递到父亲口边，眨眨眼说：“爸，咬一口。”

父亲仍然推开小呆抓住面包的手，微微一笑，道：“我吃过了，你吃吧。”

父亲每次都买两个面包当午餐，每次只吃一个，剩下那个带给小呆。父亲在镇上买果水，如果运气好，上午就能卖完，然后可以早点回家。

过完这个愁账的夏天，小呆就到了该上学的年龄，父亲也够了供小呆上学的费用。

开学前的那天，父母带小呆到镇上，买学习用的文具、书包等，还买了两套漂亮的童装。中午，小呆一家三口在饭馆吃，吃完饭，母亲递给小呆一个红鸡蛋，道：“差点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的红鸡蛋。”

小呆接过红鸡蛋，握在手心，一同放进口袋里。

父亲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吃啊！”

小呆眨眨眼笑着答道：“等会儿，再吃。”

母亲向父亲提议：“我们的儿子，也没到过这镇上。待会，要带他去别处转转，让他开开眼界。要不然，同学们都笑他无见识。”

望子成龙的父亲带着一家人在镇上转了整个下午，本来就很小的镇，经小呆一家三口这么几转，似乎漫无边际了。

疲倦的太阳快要掉落在大山，昏黄得几乎不会发光了。小呆一家从镇上返回，小呆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今天的收获足以让没出过村的人快乐十几天，此刻，小呆兴奋的心情更是无法静止。

父母跟在后面，一路不停地提醒：“萧大――，小心走好，可别摔跤啊。”

走完了那条进村的唯一小路，来到了将军园。小呆停下脚步，右手伸进放红鸡蛋的口袋，他一定是在怀念哥哥，怀念两兄弟分一个鸡蛋的片段，哥哥吃小头，他吃大头。

当月儿挂上枝头，小呆望着满天繁星，可惜不能提前看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