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1 / 2）

弹出的音符让她愤怒了，她捶了一下琴键，琴键发出一声哀鸣，她砰的把盖子盖上。心里的气愤一时难消，静静的看着黑晶制造的琴盖，手指捏了捏眉心，一种怅然若失，一种欲罢不能，两种情绪交织着，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他果真有心了，他成功的刺激了她。他刺激了她的记忆，让她想起她究竟有多悲哀。她永远弹奏不出最美的音乐了，她永远也达不到音乐的顶峰了，最有前途的钢琴家，狗屁。

见鬼的音乐，见鬼的钢琴，见鬼的钢琴家。

任谁都看得出她的愤怒，站一旁的李妈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她明明弹得很好，为什么还要生气？

愤怒和焦躁交织着。她靠着墙又坐上了地板，双手捧着双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姐，你快起来，地上很冷很脏。”李妈走过去，试图扶起她，却被韩舒雅一把推开，她摔在地上。

韩舒雅没听她的话，喃喃道：“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为什么要买钢琴，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难道你真的就那么恨我吗？一定要看到我伤心看到我难过。就是你走了也不放过我。是不是？如果真是那样，你已经成功的刺激到我了。我他妈的已经伤心难过了，李沐阳，你为什么要折磨我？当初你为什么要招惹我……”

她喃喃不休着，眼里没有一丝神采，神情接近疯狂。

“小姐……”

“你出去。”她失声大叫。声音狂暴不堪，像极了受惊的野兽，以自己最坚硬最顽强最锋利的爪子保护着自己的躯壳，她将自己的双手收紧了，整个人显得惊慌而渺小。

李妈愣住了，这样的小姐是她未见过的，就是再怎么无助的时候，她还是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露无遗，她会用最精美的包装将自己完全包裹，不露出一丝被窥的缝隙。她蹲下去，伸手扶她，“小姐你起来啊，地上很冷，不要生病了。”

她愤怒了，语气接近歇斯底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死了不是很好，你是不是怕很难向他交代，你放心，我只是他痛恨的一个人，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事的。他不会管我。你滚，滚得越远越好。李沐阳你以为你是谁，还不是一只可怜虫，囚禁我你以为就可以占有我的全部吗？不，没可能。我只会更加恨你，恨你……”

她的情绪很激动，整个人浮躁不堪，她扭动着脑袋，一点也没有缓和的样子，她还在挣扎着，脸上是死寂的悲哀，失去了，一切都失去了，再也回不来原来的样子了。

李妈站起身，默默的下了楼，打了个电话给李沐阳。

她心里闪着最深沉的悲哀，海潮过境，汹涌澎湃，她如浪尖的那一朵浪花，夸张的站在最顶端，不是高处不胜寒，她很无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过去和将来，就是现在，她也很难堪。

折翼的鸟儿，就是没有系上黄金，也是飞不起来了。

她擅长伪装，她可以将心底最深沉的渴望埋葬，可以将一切美好视作过眼云烟，但却永远无法埋葬一些事实，它很客观的存在着，如一根无形的针，时时刺激着她，扎着她，让她彻夜难眠。

她伸出手，眼睛就这么注视着她的右手中指，她有一种疯狂的想法，她想死剁了它，真的很想。

这手指……多么的令人讨厌啊！

一时间，脑海里飘出很多影像，所有人纠结到了一起，她分不清楚谁是谁。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恨韩殊莫吗？不，她恨。至少恨过。本以为淡了，消散了，可是却在关键时刻又冒了出来，她讨厌恨意，可是却又被它紧紧包裹着，她从来就走不出，她一直就沉浸在她卑微的世界里。那根再也弹不出完美琴音的手指啊，你是不是也在讨厌她呢？

她想起镁光灯下的素衣少女，盈盈而笑，万众瞩目，神采飞扬。

她以为她可以走下去的，可以走向世界的，可以达到最辉煌的顶端的。

可是命运却偏偏要和她开玩笑，在她十岁那年彻底毁了，光芒收敛了，人生也暗淡了。

以为自己可以走出来，却最终走不出来了，十几年了，甚至比前半生的时间还长，她学着遗忘，可是仇恨的种子已经深埋，即使没有发芽，也拔不出来了。

没有人能否认钢琴家的手有多重要，手就是他们的人生，是他们跳跃在琴键上的唯一凭证。

为什么她不在那一年死了呢，要是她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她以前想过的很多种死法呢？她为什么做不到？是还有眷念吗？

她讨厌被囚禁的日子，她讨厌李沐阳，该死的讨厌。

她抬头，眼睛盯着不远处他双目炯炯的画像，泪水快速的旋转，不知不觉又汹涌滴落了下来，像极了受伤鸣雁的哀嚎，一泪泪，一滴滴，一声声，都在渴慕着那个令她神往的名字：自由。

她站起来，下了楼，走进卧室，反锁好门，打开窗，她看了一眼外面，外面晴方好，天空很蓝，云很白，鸟儿振翅高飞。记起庄子的逍遥游：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她想，她也快了吧。

玻璃肉里，她躺到床上，看着慢慢沁出的血，她笑了，笑的妖冶，笑的疯狂，笑的报复，很歇斯底里，她感觉这就是人间的绝唱，荆棘鸟刺破胸膛的那一刹那，唱出了最美妙的曲子，呕心沥血，再也寻不到如此美妙的绝唱了……。李沐阳，你不是要我生不如死吗，那么我死给你看，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如果世上没了韩舒雅，你的人生会精彩的话，我已经成全你了。转头看向窗户，冬日的风吹进来，冷飕飕的，她察觉不到冷，唯有手腕上的血迹在向她夸张的昭示，她的人生也有不完美的时候，哪怕她再怎么优秀。她记得她的窗前有一个风铃，风一吹，叮咚叮咚的响，很清脆的声音，已经久违了……

正在做家事的李妈听到玻璃杯摔碎的声响，心头划过一丝不安，想起小姐刚才的表情，她怕她做出什么事儿来。匆忙跑上二楼，只见她房门紧闭，叫了几声，没人应她。她推了推门，房间上了锁，急忙找来钥匙，开了门，韩舒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侧躺着，头看向外面，很安详。血顺着血管流下来，染红了锦被，妖异的红色，吓坏了李妈，赶紧把她送到医院。

李沐阳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知道韩舒雅不会让他好过，但没想到她会自杀，难道要她和自己在一起就真的那么难吗？

他人在欧洲，洽谈还没完，刚接到电话的那会儿他真的石化了，坚强如她，居然也会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