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2 / 2）

两人议定也不耽搁，简单收拾就立刻启程。麦冬好奇的望了一眼天空，他本以为的夜色原来竟是冥界的白昼，只是天空以青冥为底，就连太阳也燃着青兰的光火。

从驿站到幽都的漫漫长路是一望无尽却清冷寂寥的荒地，倒没有想象描述中的那般凄恐寒栗，只是空远幽凉，孤静无际。

直到终于到达幽都城外的山头，俯瞰去，麦冬才真正被这曾经只存在于书中的幽冥城府无声的震撼到。

“这...怕不止有十个古长安那么大吧！”

又走了半刻，两人才来到数丈高的黝黑城门前。先不说这门厚重如斯是如何开得，偌大的城门前就只有两个身影默然伫立着，检查着三三两两不知何时从四方出现的人们，或者应该说鬼们。

“他们手里的东西应该能辩生死，知真假。我有办法应付一时，你就自求那术法有效吧。”听青松说着，麦冬看向其中一个冥吏手中杵着的长幡，在经过的人面前一晃就断了是进是退。

幸好冥吏只是多挥了两挥长幡，皱了下眉就放麦冬两人过去了。麦冬暗自庆幸，青松却起了狐疑，但不容耽搁两人快步进了幽都。

与妖市不同，幽都整体仍是古时汉唐的建筑风格，平屋瓦房比比皆是，少有二三层的庭楼。最高的建筑除了城中央的一座六层宫宇，就是那些仅次于它的望楼。只是目之所及，这个城市满是清幽灰暗。

“我恐怕毕生都难忘了，起码活着的时候。”麦冬用极小的声音自语道，青松还是谨慎的提醒了他一眼，毕竟街上往来的各个时代着装的鬼们还是很多的。

“得尽早找个地方打听。”青松边说边向一家酒楼走去。里面的生意比麦冬想象中要热闹点，不过每个食客都略显拘谨安逸。

麦冬四处张望时青松已经开门见山的和老板打听上了，他又不能多说就只好把玩着一个茶杯，和隔壁座一个乖巧的朝天辫小妹妹挥了挥手。

看样子旁边是她的妈妈，面容安详甚至有些呆滞的望着眼前的茶水，一身袄裤梳理的干净整齐却看不出任何灵气。

小女孩舔舔手指从凳子上跳下来晃着朝天锥坐到麦冬旁边，举着手里的风车吹了吹，风车只转了两转，顶部还有一截沾了灰的枫糖。

“这是我捡的，妈妈没有钱。”小女孩讪讪说道，但麦冬还是看出了她的确幸。只是她妈妈依旧不闻不问的望着眼前的茶杯，并没有被麦冬和小女孩的对话影响。

看看四周，麦冬小心低声问道：“你想吃吗？”，小女孩点着头舔了舔嘴。

麦冬从怀里掏出个在妖市青松交给自己的指甲盖大小的银子，以便应急。据说冥界仍通行金银，也只能用个障眼法遮住人气试上一试了。

酒楼门口就是个糖人摊，摊主一副老得不能再老的样子，须发遮住了眉眼，只有一双手还在一点点转着一个贝壳样子的糖饼。

麦冬压低了草帽拿着银子在他根本看不见眼睛的眼前晃了晃，就立刻丢到了旁边的钱篓里。老摊主也似乎没听见声响只点点头想要看一眼确认是否足额。

“你这个贝壳的是枫糖做的么？”麦冬紧忙问道。

听他一吆喝，老摊主倒给忘了干什么，连忙点着头道：“是，是，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青松突然拍了下麦冬肩膀，神情冷峻的站在他身边。

“没什么线索但要马上离开，一会巡城吏就到。”

“巡城吏？怎么回事？我们暴露了？”

青松否定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眼前的摊子。

“幽都是出了点事，但似乎没什么关联。走，我担心的是你要惹麻烦。”说着青松围上兜帽，快步离开着。

麦冬赶忙拿起老摊主刚做好的大贝壳糖人奔回店里，递到小女孩手里时她甜甜地笑起来，顾不上说更多麦冬跑着追了出去。

所谓的入夜，幽都好像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只是青色的月亮换下青阳爬上天际，一切更暗了一点。

麦冬和青松只能在一处望楼旁的棚户巷子落个脚。赌一把灯下黑，巡城吏或许很难想到在这人多口杂的眼皮子底下混迹着两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无一例外，那句‘最低最寒’都会想到九幽之下，可若真是，就算是我也难去得。”说着青松又点燃了一根绯烟，缭缭的烟雾散尽夜里。

喝着自带的凉白开，麦冬也怀疑起来：“这侯爷的线索有点靠不住啊，那么名贵的东西就换了这么个哑谜似的信息，前辈怕是也走了眼啊。”

就这么小声嘀咕还是让青松听到了，可他却不恼的沉吟起“哑谜”二字。如果不仅仅是“哑谜”呢？

灰暗的静谧被巷尾传来的阵阵嘈杂打破，流浪讨生活的鬼们相继惊恐着躲避起什么。

青松双瞳骤紧，在那片幽暗的人群里，有一抹黑暗比他人更具寒意，直刺面前。瞬间，几个挡路的恶鬼就被一道黢黑似是无形的链子荡得东倒西歪，只有那家伙眼中的怒火直视着这边。

“什么情况...”还没等麦冬说完，青松忽得一指他眉心，只掠过一道暗红，麦冬眼中的世界几秒钟内就变得异常巨大且高高在上。

麦冬只感觉到一只硕大的手将他托起来揣在了某个人衣服的领口。余光里，是一道黢黑擦着火花的破空气柱带着瘆人的焦灼从自己眼前刺过。

“到底是什么情况谁能告诉我！”麦冬大声嘶吼着却不好笑的发现这声音变成了一串搞笑的鼠鸣。

“果然是他，范无救。”

麦冬被青松震耳欲聋的声音差点要了半条命，低头才发现他的两手变成了两只毛绒鼠爪。

“大哥！你这是给我下了什么蛊！”已经有点语无伦次的麦冬本也没指望青松回应他的声嘶力竭。

青松左突右闪的避着范无救一次次甩来的黑索，眼见就到了巷头。这幽都城到底是相当巨大，一条无名小巷就有两三条大街那么长。

“事急从权，不这样我们很难脱身。”

“那就把我变成个老鼠？！”

“巡城吏还好说，那可是范无救，你们人族口中的黑无常，五阴帅之一。那条勾魂就算刺你一下也能折你几年寿元，更不用说活人被锁了去又会怎样。”

麦冬吱吱两声算是害了怕，不过转念一想那也万不能退啊。

绕了几个弯，青松使非常术法轻盈如风的拐了几条巷总算暂时甩掉了一众冥兵，那范无救似乎也追而不得。

只是这会两人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周围仍是连片的平屋，安静的只能听到幽都城中夜风穿过时的倏而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