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本不应该是这样。”
金蝉子想。
“它应该是三分狡黠，一分凶恶，五分好奇和两分认真。它本应该是长满青苔的石阶上跳动的琉璃珠子，是佛座下烛炬上忽隐忽现的青蓝色焰尖儿。”
“这双眼睛不属于他，应该属于敢于在世间罪恶滔天的魔头！”
虽然僧人没有想明白，但是这并不妨碍僧人明了一件事：
恐怕这一次，真是我佛难渡了！
于是僧人双手低合，宣了一声佛号，便抬起头来，直面那双逐渐暴戾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听闻，玉帝证道前，经历过的劫难如恒沙数目；佛祖成佛前，也曾磨砺了许久的佛心。所以我常以为，遇见的，都是注定要遇见的；经历的，都是必然要经历的。一块天外陨铁，不在匠台上千锤百炼，永远也成不了定海神针。”
石猴仍是一动不动，凉棚中安静得能听见四人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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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石猴才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可是啊，圣僧，陨铁成为定海神针前，那打铁的匠人告诉它，说它此后会是万族供养，永镇一方，行善积德，庇护四海。”
僧人一听“圣僧”二字便暗叹了一口气。
只见石猴顿了顿，浑身开始弥漫难以言说的暴戾之气，声音开始犹如丰都之底的罪恶咆哮：
“而待它成为定海神针，却发现自己沾满了鲜血，所到之处目之所及，所不及，无关善恶，不论对错，只在乎强与弱，那打铁的告诉它，此乃我渡！”
僧人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如万丈高楼轰然倒塌一般，口中开始不住的低宣佛号。而后突然身形绷得笔直，抬起头，眼放金光，对石猴道：
“我常以为，佛祖渡世人，信佛人自渡！”
这声音异常宏大。每个字都像是来自九天之上的咆哮，威穆而庄严。仿佛这世界开始拉升，变得无比宏大，而石猴开始缩小，变得无比渺小，整个世界像是泰山压顶，朝着石猴浩浩荡荡而去。
石猴佁然不动。
僧人愣住了。
那本来跌坐在地上的天蓬跟卷帘却是突然应激而起。
这短短几个眨眼，在这三人眼中却无比漫长，无尽的期待，却最终都落了空。
“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猴弯下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甚至笑得站立不住，身形向后倒去，靠向那支起凉棚的木桩，而后更是跌坐在地上笑成一团，声音颤抖的说道：
“我原以为，这破金箍是箍在我头上，你每次一念咒，便是金箍收紧，这头便疼得我死去活来。”
石猴不笑了，站立起来，目光如炬，道：
“直至今日我才明了，这金箍是套在我心里的，你们在我心里面画了个圈，放上了你们的对错善恶，只要我稍加逾越，便心如刀绞。只是疼极了，你们告诉我这是头疼，我便以为这真是头疼。”
石猴环顾凉棚中三人，三人浑身紧绷，石猴又把目光转向棚外，小白龙静静聆听，说道：
“只是——现在啊，圣僧，我已明了，心中便无惧，你们那个套，反而让我心中大无畏，你要如何，来渡我化我吃我呢！”
仿佛天边有闪电轰然劈下，劈在三人脑海中。
石猴的声音让三人如临深渊。
说着，石猴从头上摘下金箍，这个曾让他费尽心思无论方法都取不下来的金箍，如今轻而易举的被拿在手中，没有石猴曾经想象中那种重若千钧，反而轻飘飘不似金器。
石猴看了看金箍，又翻来覆去看了看金箍，才把它递给了僧人，僧人下意识双手接过，便听见石猴说：
“罢了圣僧。我这魔头，注定是气焰滔天，仙佛不渡，你，且安自吧。看我自渡！”
说完，石猴走出凉棚，架起一云，哈哈大笑。声音传向九方：
“我乃——花果山美猴王——齐天大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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