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要救他们（1 / 1）

朝媚带着鹤如轼从客栈后门出，那儿早早备了一架马车。“请吧，鹤公子。”

鹤如轼站在原地，探究地仔细看她，没看出她的意图。

朝媚骑马，鹤如轼和小厮一同坐车，驾车的是千愿堂乾州分堂马车夫。临近分堂，朝媚让车停下，将眼罩从窗户递了进去，她边将窗帘拉开固定好，边说：“你们是外人，可不能把我千愿堂的集体位置记了去。”

鹤如轼拿着黑色布带：“我都知道客栈是乾州千愿堂的，知道具体位置是早晚的事。”

朝媚督促她把眼睛蒙上：“对于你这种人，越晚知道越好，反正早是不可能了。”女子斜眼看他而笑，乾州设的隐蔽，时常挪动，他没有这么轻易找到。

乾州分堂装饰低调，若不是朝媚在这儿，鹤如轼都不敢相信来对了地儿。堂上一堆壮汉，严阵以待的样子吓到了小厮，小厮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和自家公子说：“公子要不我们回去吧，真打起来，我一个人救不了您啊。”

鹤如轼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上前一步，走到朝媚和山泉身边。

朝媚对他的主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勾红唇而笑：“这是京城鹤家公子鹤如轼，是朝廷使臣，你们可得好生照看，若是出了差错，你们——谁都逃不了。”

说得轻松又严肃，堂里本来就有些风言风语，这话一出，他们本来生出的歪心邪念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带我来这，是要干什么？”鹤如轼找位置坐下，目光清明。

朝媚计划得逞，她坐在上位，山泉立侍身边：“不着急。他们还没准备好，准备好了，我就带你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有人来报朝媚，说一切准备就绪。朝媚这才起身，打破这凝重的气氛：“跟我走吧，鹤公子。”最后浮现狡诈的笑容，一闪而过。

鹤如轼假装没看见，跟上朝媚的步伐。

分堂地底有个巨大的牢房，没有阳光没有新鲜空气，每位“犯人”分房而住，每天只有一次送饭的，送饭人选的都是重金聘请的将死之人，这就是乾州千愿堂特有的手段。这也是朝媚发明出来的手段。

最痛苦的不是身体被践踏，而是心智在自我可见下慢慢走向溃散。

朝媚、鹤如轼、山泉、死侍、鹤如轼的小厮，在这儿算是新鲜事。所以当他们一进来，所有的人都闻声而动，凑到被围得结结实实的栏杆前。有人认识朝媚，便破口大骂，许多脏言秽语就这么涌入耳来。

鹤如轼忍不住看向朝媚，她走在最前面，昂首挺胸、毫无惧色。他忍不住想这个女人在面对杀伐时是不是也是这个姿态。

前面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身边的牢房，气愤之气瞬起：“朝媚，他们还是孩子！”

朝媚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那群孩子，笑颜如画，红唇加持，恐怖有加：“是他们的爹惹出来的事端，我已经很宽宏大量了，让他们住在一起。你瞧瞧整个牢房，还有哪个有他们这样的福气。”

朝媚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果断抬头去看他，结果看到鹤如轼看着她的眼神不知哪来的失望，看得她自己很不舒服。她又看回那群聚在角落，被年龄最大的孩子挡在身后的杜家子女们，歪头邪笑：“得罪我千愿堂，伤我副堂主，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吧。”

朝媚循声再抬头，男人眼眸深邃，他看着孩子们，一眼都没看她——“说吧，怎么样你才能放过他们。”

朝媚愣了一下，随之慢条斯理地摇头：“鹤如轼，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带你来看看，我的底线。触碰我底线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这个下场。”言外之意即是我在警告你，看清楚我的底线。

“今天我要救他们。”男人说的斩钉截铁，也没有退让的余地。

朝媚挥挥手，山泉和死侍抱拳离开。她看了眼鹤如轼身后的小厮：“我决不能给你开此先河，若是同意了，难说会不会有人模糊我的底线、千愿堂的底线。”朝媚垂眼浅笑：“别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不可。”

“朝媚，你听说过因果轮回吗？”

朝媚抬眼，面色渐趋冷淡，她冰冷的视线落在孩子们身上：“听说过，但江湖人不能信这些。”信了这些，出手会慢，情绪会多，人会死。

“你杀了很多人，或许有些人罪有应得，可在因果轮回里，杀稚子确实最阴毒之事，罪孽最深，”鹤如轼终于看向她，只是此时的朝媚不想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你不想积福和赎罪，那我帮你。我说过的，我应当度天下人，包括，你。”

朝媚心微微一颤，而后轻笑出声。她甩手转身，走到门口，山泉还在等她。朝媚看了眼暗黑的牢房：“把那群孩子安顿下吧，随便找个穷苦人家送了。和鹤公子说，本堂主答应了，但他也别忘了自己答应我的事。”

山泉有些意外，但还是顺从地说了一个是。

微弱的烛光中，山泉前来通知鹤如轼，待山泉走后，小厮看着哭跪着感谢鹤如轼救命之恩的小孩儿们，很是为难：“公子，刚刚您说的话，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鹤如轼抬眼，带着被人要挟、无力掌控局面的生气：“我只是想救这群孩子罢了。”

城外西北山中，晚娆养在猎户老七爷家。老七爷家只有他自己一个，无妻无子，朝媚很幸运，入山第一天晚上就在老七爷家与晚娆相逢。

老七爷将晚娆藏得很好，确定朝媚是晚娆的朋友后，才将她带到晚娆藏身的地窖。地窖前头被东西遮得严实，后头才有晚娆睡觉的小小空间。

朝媚对老七爷有所防备，晚娆当日大伤，是人都不愿意牵扯上来，这老七爷怎么就如此与众不同？晚娆拍着自己的脸：“这张官小姐的脸还是有些用处的。”朝媚这才信几分，谁能相信这样柔弱的官小姐会是挑事的杀手呢。

从牢房出来，朝媚进了山。

晚娆已经可以下地走动，老七爷感叹娇娇弱弱的小姐底子竟然这么好。朝媚便笑着替晚娆解释：“当年家父尚在，也是要她习武保身的。”

朝媚和晚娆走向门前小溪。晚娆一身宽松便服，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在城里等我。”

朝媚似笑非笑，扶着晚娆坐在河边大石头上：“我来给你报喜——杜家，我给解决了。”

晚娆早料到这个结果，也不算震惊。她嗯了一声：“杜子秋秘密地攒了这么多江湖高手，必然是想做什么事，加上乾州特殊，我觉得就是冲我们来的。”

朝媚的手有节奏地敲打自己的膝头：“晚娆，杜家的那群小辈，我给放了。”

这倒让晚娆有些意外，她斟酌后开口：“稚子无辜，也算是合理。只是……你怎么突然心软了？不是一向更倾向斩草除根的吗？”

朝媚看着晚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垂眼低笑出声，惹人一身鸡皮疙瘩。

晚娆让她靠在自己大腿上，轻抚她的头顶，静候她的回答。

“晚娆，他说我作孽，他就帮我赎罪，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朝媚有些疲倦，但还是不遗余力地嘲讽着，“他——还真是个命定的修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