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滑的蒋队（2 / 2）

老蒋说道：“后来啊，后来当然升官了。”笑着看向小郝。

小郝问道：“家里面安排的？”如果外地打拼的话，那么怎么可能这么快便当官呢？后来了解以后，才发现原来是小郝目光短浅了。原来升官是因为老蒋自己的能力。

老蒋说道：这次升官还是领导看到我的技术了。”事情是这样的，那次车队去送水泥，我们那会浩浩荡荡的有十几个车，几百吨水泥在车上拉着呢，当时天上下着雨啊，把个厂子门口的路，旋的不像个样子，车都是重车，都怕车陷进去！那会陷进去可不好办了！然后头车堵在哪里，后车都在哪里停着，那不行啊！那会厂子还在搞工程呢，当时的车长说：“让里面的工人给出来搬，都搬进去！”

那不是痴人说梦了？谁愿意给搬呢？谁都不想过来给搬！走那么远，再一个下着雨！

里头工头很不高兴说道：“能卸就过来卸，不能卸就原路开回去吧，我们反正不可能出去搬，几百吨水泥啊！”当时天上还下着雨，要是水泥一直在车上一直淋着，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因为头车不敢往里面开，后面的车进不来，里面的车也出不去将厂子堵成一片，里面的施工方领导坐不住了，便走了出来骂道：“你们是什么情况？这么多车堵在这里，能不能开？”

老蒋正好在车旁边接了一句：“不好意思啦领导，我们正在商量着呢，我们车长马上过来了！”

那领导听老蒋是外地人，本来气不打一处来，还不知道怎么撒气呢，喊道：“今天车开不进去，我的车出不来，等会耽误工期你们能负责吗？这个事情解决不了谁来都不好使！”

老蒋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用眼睛看着领导！领导转头一看老蒋这个样子说道：“看什么看？你要是行，你进去开！头车给你！”

老蒋转身向头车走去他也没有多大把握，但是他想试一试，不管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自己的这口气！

老蒋碰到迎面而来的车长，车长说：“怎么了蒋师傅！”

老蒋点了点头奔向一号车，打开车门将里面的司机拽了出来，说道：“我来试试！”

哪位小师傅还带着玩味笑容看着，似乎想看看老蒋怎么出丑！

老蒋手艺倒是也还比较争气，自己三下两下爬上汽车驾驶舱，检查档位、方向盘、调整座椅、半开车门。这是他当时在学大轿子时师父教他的方法，在过泥泞路段时，尤其要与下面的人员沟通好，否则车辆有盲区，车辆也怕陷进去。在当时雨下个不停，老蒋在心中思考！此时用半联动的方法大概已经不行了，他需要使用手刹挂低挡位配合油门与离合器一起完成这项工作。半松离合器一脚猛油，车子轰鸣声一时大躁，还没等动一下呢，车子便被逼熄了火。众人看起了笑话，施工方领导摇了摇头，正要大发雷霆，老蒋的车子又一次启动了，他还没有放弃！车长此刻的心揪成了一团，站在下边的人此刻的心都揪成了一团，此刻都有些众志成城，都希望老蒋能够成功。此刻已经超越了阵营，在艰难困惑面前大家总能够团结一心。

老蒋抹了抹头上的液体，那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头上发出丝丝凉意。他深呼吸将车子启动，在开车的过程中他什么都没有想，大脑一片空白，但他根本听不见汽车的轰鸣声，在他大脑中想起的声音是他师父，那一位脾气暴躁的老爷子对他教诲说道：“平常就要多擦车，多看车，将车子照顾好了！危机时刻它也能照顾好你！如若对车子懒懒散散，那你的生命也就懒懒散散了！你把车当回事儿，它才会将你当回事！”在将第一辆车开进去以后，他趴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哭的那样伤心，以至于众人看到停滞不前的一号车赶忙冲了过来，过来看了看车，大家都在为老蒋欢呼，都在感谢老蒋的名字，那一刻大家不畏惧雨水，也不畏惧领导，包括车长一行人冲向了老蒋驾驶的一号车。

打开车门，从中拉出了老蒋，看了老蒋的脸庞，大家才明白他是哭了，大家一瞬间沉默了起来，后边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兄弟。还在喊着：“蒋哥，你牛啊！”平常开一号车的老张还在说着：“这个蒋侉子有两下子！”车长说道：“蒋哥这是高兴的！”老蒋摇了摇头，看向下面的兄弟们说道：“对！我是高兴的！”

但谁又能知道这个男人的内心呢？从遥远的家乡来到这里，来到外乡，做一个人们口中的外乡人，当然他的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如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在开车的一瞬间他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师父在他走的最后一天对他说的话：“不管走到哪里，饭好饭赖你要先吃饱！炕大炕小你要先睡好！”

那一次他挥手告别师父到现在已然过了一个年头了，他现在特别想跑到师父面前去告诉师师父自己已经很棒了！自己将车开过来了！

来不及多想，便被施工方领导所打断，在所有人为他欢呼雀跃的时候，领导说道：“别有一点成绩就得意忘形，你现在虽然将车子开了过来，但是还没有解决我现在的问题啊？后面还是堵成一片！”

老蒋听到后看了看车下的这帮兄弟，大家眼神躲闪，老蒋的举动的确让他们心中有了面子，但是他们却不能去开车，如若车出了问题对于他们而言将是万劫不复的，他们有家室有孩子他们都不敢去赌，只有在这一刻，老蒋又将此重担扛了起来。他为了他们的的生活而出力，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生活。车队好他才能更好，这一点道理他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便跳下车将车子一辆一辆的开了过来。起初二号车三号车他心中还是有些打鼓的，后来的几辆车他游刃有余、如鱼得水，仿佛这些车子在他的手中都变得听话了。但他下车后没露出一丝笑容，他仅仅只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点他这一次的出手相助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行为都被各个领导尽收眼底。

（二）征兆

随后的几年他顺风顺水，不管那个厂子都抢着用他们的车队，而他也第一次觉得称呼他为“蒋侉子”不是在羞辱他，人们都这么叫，叫着叫着人们叫习惯了，他听着听着，他也就听习惯了！

那几年在城市飞快建设当中，大批房子拆了盖，盖了拆，这一切建设工作都需要他们，而当初的老蒋也变成了后来的蒋侉子，是业内人人拍手称奇的好司机，好师傅。大部分地方的建筑材料均是由他们跑去送的，红火了好几年，钱是挣了不少，但身子骨有了问题！要不是他的媳妇强烈要求他去检查身体，他还不听呢！那天晚上他起床有些腰疼，坐起来又突然躺了下来，有些控制不住，他紧张到：“崔芳，崔芳，哎，你来！”

崔芳姨跑了进来说道：“怎么了你？”

老蒋用右手扶着后腰说道：“不知道咋了这是，你给我按一按。”

崔芳说道：“好好地身子骨，这是怎么了？”

老蒋说道：“你快别说了！赶快给我按摩按摩吧！”

崔芳阿姨一脸嫌弃的爬上了床，伸出自己的手将戒指一个个摘了下来说道：“你这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凉了是不是？去把背心穿上吧！”

说罢，她搓了搓双手，向手中大呼了一口气覆盖在老蒋的腰上，上下揉搓，不一会热了，她将背心扔在了老蒋的头上，说道：“快拿去穿！这么大岁数了还不保养自己！以后怎么办！”

老蒋不紧不慢的说道：“以后有你了哇！”虽然这么说，但老蒋还是笑在心中！他认为自己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是他的福气！

真好今天有拉沙子的任务，要去城南，老蒋赶忙穿上衣服往外边走，对讲机的声音已经是此起彼伏了，每台车基本上都到达了岗位，老蒋向窗外看了一眼，在冷静思考的过程中，想起了妻子，又重复确定将衣服穿好，跑了出来，飞快的去卫生间将脸口腔快速清洗一通，极其不认真，大概一分钟便做完了所有的事儿。准备跑出门去，鞋也只是拖拉上了，并没有好好穿上，媳妇在后边说：“今天你得去医院看看什么情况！老这么疼了不行！”

老蒋说道：“哪有时间？不挣钱了？这么忙！”

崔芳姨说道：“再忙你也要把身体搞好，身体差了那是真不行！”

老蒋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崔芳姨知道劝不动他，便转头走掉，临回头说了一句，“看看嘴干的，多喝点水！拿热水了没？”

老蒋转头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赶快回去吧，车上有水呢！”

崔芳姨说：“老喝矿泉水可不行，你等等我！”

崔芳姨赶忙跑了进去将电水壶中的热水灌入暖壶，一双手将壶提的相当稳，略有抖动不过这很正常，自从上次为老蒋灌水烫了手以后，老蒋便不叫她灌了美其名曰是开车热想喝口便宜水！她的水太烫了。不过她的心是火热的，她知道老蒋是为了她！

老蒋后面说道：“别整了，说的有水有水，你看看你这手才好多久？还墨迹啥了？”

老蒋是说在嘴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他摸了摸方向盘，心中想的竟是自己的妻子，给家里装修，总不能让妻子一辈子跟自己住在车场吧？虽然不说但总是有些委屈的，这几年真的没有给他像正常女人一个幸福的生活，自己经常一跑半个月乃至两年的，她一个人操持家中很不容易的。

突然“滴”一声喇叭声将他从想象中拉回现实，他伸出手似乎要给自己一个耳光子，但他奋力一扬，又停滞不前，看了看手，心里犯起了嘀咕想到“这样充满肌肉的手，满是皱纹，打在脸上还不得疼死啊？”还是算了吧，看了看手上的皱纹有些心疼自己了，想当初没出师的时候他天天盼，日日望的想着出师。可出了师以后，他还盼着能有师傅跟在身边，他喜欢那样的感觉，让他可以依靠，可现在呢？他一个人担负着一整个车队的安全，为公司为车队为员工所负责，这样的压力，使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三）退休

这长路漫漫，使他有些看不到头，他扪心自问一直非常努力，他的腰疼不就是因为长期开车没有保养好而落下的病根吗？长期开车他是吃不饱穿不暖，饥一顿饱一顿的，长期这样积累下来还不是出现了胃病？一顿两顿还行，天天这样日日如此他这个年龄了还怎么能受的了呢？他只能自己坚持坚持！

在车行至颠簸区域时，他的腰受不了了，这车颠簸过程中他的腰部反映出强烈的疼痛，他的眼睛也似乎有些疼痛，随即听到一声“嘶”一阵急刹车将汽车的火也熄灭了，车停止了他的轰鸣声，老蒋也爬到了方向盘上，痛苦的表情显得十分不堪。

这位风光一时的车长伴随着这次事故，大概再也上不了驾驶室了。伴随着车子停止轰鸣，后面的车也停滞不前，众人看到一号车突然急刹车停下，他们发现有些不对，对讲机呼叫老蒋也不回复，先是二号车的小王，再到后来的众人下车冲向了一号车，小王打开车门爬上驾驶室焦急的问道：“师傅，您怎么了？”老蒋抬不起头来，因为腰部的急性挫伤。老蒋从孩子的声音中辨认出了这是他的徒弟，想起了他带徒弟的那一刻，孩子自己非常争气，他将自己师父对自己的教诲，加自己多年的经验，并没有像传言中的“留一手”而是倾尽自己多年所学，融会贯通，使得自己徒弟年纪轻轻便开上了二号车。

当然他是了解徒弟小王心理压力的，外界风言风语总要传，要说他是因为蒋侉子的原因才开上二号车的，不过这些也是小王应该经历的，老蒋认为如果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那么在未来开车旅途乃至人生道路上又怎能靠此重任！

老蒋艰难的说道：“继续带着车队往前走，用二号计划！”下边兄弟们都在喊着：“怎么了蒋师傅？”当然一片最爱与老蒋抬杠的老张也说道：“这几年蒋侉子也赚够本了，该休息休息了！”小王说道：“不，我不走，师父你到底怎么了？”听到这一声老蒋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对自己对家人还是不错的，老蒋也不会傻到交代什么身后事，或者这是他疼的实在受不了了？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滴滑落。小王用脖子上的毛巾为师父一把一把的擦着汗！当然这也是老蒋的规矩，队伍中有人听有人不听，但小王一定是要听师父话的，老蒋艰难的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小王，看着车下的同事们，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曾经见过，他想起来了，在他第一次开一号车，那一夜他将所有车都开过了泥潭。当时是开始而现在呢？他心里直打鼓！他不知道过去要怎么样或者说该怎么样？他无力申吟道：“小王，快走，别耽误，咱们这一耽误，那边工程可就彻底放下了啊！”

小王擦了擦脸上泪水，满脸通红他似乎还要反驳，但他看到了师父的眼神，再想想曾经师父对他的教诲“你记住，二号车不仅只有你能开，关键时刻你要是不出力，我立马将你换下来，队伍中老师傅有很多！”当时他无比激动的接过了二号车的钥匙，这不仅仅是一份钥匙，更是一份荣耀。这代表着临时指挥权！他此刻便要将这份指挥权开启，他要带着师父的意思，带着队友们继续向前！他对师父说：“救援车马上到来，我先走！”

老蒋欣慰的笑了笑，幸亏徒弟不是个倔种，不是那种头一热便心中只有感情，会违抗使命的那一种人，老蒋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将面子看的比生命重要！他可不希望这趟因为他的身子而晚到。即使自己受伤了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公司，没有公司便没有自己的现在！

当时他没地方住，公司特许他可以带着家属住在公司车厂的楼上，一住便是三年之久，而他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司机变成了现在的蒋队长。这过程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妻子跟着他可算是苦不堪言，被带上救护车的一刻他心中满是喜悦，他认为自己终于有时间可以陪陪自己的老婆了。

哪怕是他只能躺着看看她就好，看看这个花季少女，三年生涯使她苍老了不少，她今天早上出门时便发现她双手的粗糙。发现她不戴结婚戒指了，那是她最喜欢的啊！可他并不知道，是为了给他更好的按摩，是为了怕他腰凉着而摘下的啊，平常她还宝贝的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