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节再遇险（1 / 1）

刘立民见枪手姐姐松动了语气，当即没口子地答应：

“姐，我保证全听你的——你快带我一起去救救他们！”

说罢，就又伸出双手试图去把持楚静怡的臂膀。

机敏的军统女上尉迅速后退半步，同时伸出右手食指、虚点住对方面门：“你老老实实的，别乱说乱动。”

辅仁学子应声收住了动作，但仍跺着脚催促对方赶快出发。

这时，从意大利使馆区走出了几名男女，叽里咕噜地高声说着洋文，向北拐上了台基厂路，看样子是打算出东长安街去。他们注意到了在路中央正做争执的姐弟二人，有一个身材胖大魁梧的洋人，还特意回头打量了几眼。

这个意外插曲让刘立民彻底老实安静下来，楚静怡则趁机问道：

“你和同伴一起骑来的脚踏车呢？”

“骑着车子进东安市场不方便，行动前我把它锁在长安街边的一棵树上了——要不要我现在取来？”辅仁学子一边回答、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锁头的钥匙。

军统女上尉犹豫了片刻，重新审视着灯火通明的长安街方向，刚才那几个洋人已经拐出台基厂路不见了。

“锁在长安街的哪一边了、你的脚踏车？”

“就锁在北京饭店的门前。”

楚静怡哑然失笑——这个家伙可真会挑地方！

“走吧，我陪你去拿车，骑着车去能快些。不过，你完全有可能是杞人忧天，因为你们救国会的另外两个小组说不定已经完成行动顺利撤离了。”

楚静怡做如此判断是有她的道理的：前门大栅栏一带虽也属于繁华的商铺聚集地，也有诸如大观楼这样的电影院和全聚德这样的名馆子，但晚间营业的门市远不如王府井东安市场那么众多，因此日伪军警在那一带部署的力量肯定相对薄弱。至于与东交民巷隔街相望的西交民巷，昔日的所谓银行街已经名存实亡，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晚间商铺；除非发生特殊情况，否则军警们很少光顾那里。

很快，取到脚踏车的姐弟二人由刘立民骑车、楚静怡斜坐在后座，飞速地赶往目的地。

他们仍旧选择走安全静谧的使馆区——现在，辅仁学子已经知道自己的枪手姐姐其实就居住在这片使馆区了，今晚行动开始前她回家去换衣服，正是坐着洋车消失在台基厂路路口的。

“姐，这一大片住的都是外国人啊，你是怎么住到这里来的？”

此刻，辅仁学子将脚踏车蹬得如风驰电掣，却仍可分神与后座上的楚姐交谈。见对方没回答，又继续发问：

“姐，你住哪一片的楼啊？要不要我去认认门？”

军统女上尉又好气又好笑地呵斥道：“你又不担心你同伴的死活了是不是？还有这份闲心！”

刘立民顿时闭上了嘴，开始埋头使劲蹬车。

他所不知道的是，仅仅十几秒之后，他的脚踏车就正从枪手姐姐的美租地公寓楼前一掠而过。

坐在后座上的楚静怡彼时凝神观望了二楼的几个窗口，都黑着灯。显然，行动组长何慕之少校还未结束晚宴应酬归来。

一只手被迫搂着骑车大男孩的后腰（否则极有可能被疾驰的车速闪下去），楚静怡并没打算将自己的住址现在就说给他听。毕竟，招募那几个青年学生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而事实又证明刘立民这个小家伙的确很不成熟，遇事冲动的性子非常突出。军统女上尉必须谨慎从事。

他们计划的是首先顺路直入西交民巷，待确认那里平安无事后再调头前往前门大栅栏。

车轮下的东交民巷一如既往地人迹稀少，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树与欧式街灯唰唰地向后掠去。没多久，姐弟二人就钻出了异国情调的东交民巷，扎进了西交民巷。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西交民巷如今的破落衰败程度却是惊人的；自民国十七年（即一九二八年）中央政府迁往南京，这条从前银行大楼林立的街路，已随着一家家银行的搬离而变得物是人非。

“骑慢些，这里不同于东交民巷。”楚静怡低声吩咐着。她的意思是，东交民巷由于是欧美人聚集的地方，日本人不大敢公然涉足，而西交民巷就不同了。何况，此刻这条长巷之中仍有不明身份的路人。

“好像没什么动静，”刘立民依嘱放慢了车速：“姐，我想到街边建筑的墙上找一找、看有没有贴上我们的传单。”

“不行！”楚静怡果断予以了否决：“别干引火烧身的蠢事。继续骑你的车，到头了就转回去。”

一路相安无事。至少以军统女上尉的职业嗅觉判断，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姐弟二人于是又从西交民巷里钻出来，拐上了棋盘街。

棋盘街位于前门（即正阳门）与中华门之间，是连通这两道门的一条短街。而出得前门向右一拐，便是北平城内久负盛名的大栅栏了。

还是未发现什么异常。

廊坊头条一带（大栅栏的主要区域）除了已经打烊的店铺，为数不多的几家仍点灯营业的门市前一派祥和景象，完全没有刚才王府井东安市场出事时的风声鹤唳。

楚静怡在后座上捅了捅辅仁学子的腰，轻声嘀咕道：“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杞人忧天。”

然而她话音未落，缓缓骑车的刘立民突然转头声音急促地说：“前头好像不对劲！”

果然，随着脚踏车的向前行进，逐渐清晰地传来了吵闹叫嚷声——在一家已经上板打烊的鞋帽店门口，聚集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被两人反扭住手臂摁得蹲在石板路上，正奋力地挣扎争辩咒骂。另外两个站在旁边的男人，则向左右东张西望着。

刘立民顿觉热血上涌——即便是在鞋帽店的对面，他也完全听出了那争辩咒骂的声音，正是出自辅仁大学的同学、化学系的救国会会员孙嘉梁！他与另外三名会员，今晚都属于张远指挥的第三组。

刘立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踏车，后座上的军统女上尉也只好下得车来，还未等她发问，刘立民已将头俯下来贴住枪手姐姐的耳朵告知：是我们救国会的会员。

“看什么？滚开！警察办案，都麻溜躲远点！”

鞋帽店门口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发现楚静怡、刘立民姐弟在对面驻足观望，立即恶声恶语地予以驱逐。

这一来就勿须再多做猜测了——敌人的军警已经自己表明了身份。

军统女上尉二话不说，推动刘立民不甘心移动的身体向前就走，以免这个大男孩当场做出傻事：对面穿着便衣的警察足足有四个，其中有两个手里提着明晃晃的短枪！

“立民，立民！”

蓦地，正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压低嗓音的焦急呼唤，辅仁学子循声望去，发现几米开外的一株路边树下，站着一个人在朝他们拼命招手。

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同学、战友：小个子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