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中原写了两段便停了笔,收了起来。
叛乱者已经悉数捉回,虽然着实花费了不少精力还受了些伤,但好在完成了任务。首领只要看到这个结果就好,其他的不用多交代。
过几天就要回去,剩下的到时候再继续吧。
仔细算算,他离开横滨的时候还是初夏,这一晃夏天都过了大半。在没有机会见面的情况下,他和太宰治通了许多个短暂的电话,大部分在说工作,掺杂着你来我往的拌嘴。这让他想起,原来夏季不管是阴雨绵绵还是太阳高挂,时间都不再漫长,天空永远晴朗。
他从沙发上起身,将自己带来的东西码放进摊开的行李箱里,发觉在自己行李箱中的角落默默地藏了一个游戏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中原中也根本不会带这样的东西来,肯定是太宰那家伙在临行前偷偷塞进去的。
他将游戏机拿出来,这么个东西藏在他的行李箱里这么多天,他竟都未曾发现。
啊,果然是十六岁那年买的。
难道是怕他无聊吗?真是幼稚,都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谁还会沉迷于游戏。
上一次打游戏还是在……哦不对,在先前去自己的公寓小住,太宰治来找他那天,哈,说到这个,他每次和那家伙打游戏自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十几岁是这样,二十二岁还是这样,虽然让他依旧很不爽,但不得不说他和太宰之间的气氛就如此被缓解了,就好像回到从前,他们还是搭档时一起生活的瞬间。
那日午后,他躺在太宰的腿上,太宰将他摇醒,和他说:“呐呐,中也,只能睡一会,晚上我们还要去执行任务。”
“哈?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他迷迷糊糊只觉得太宰怕不是也神智不清了。
“我说,我们要去执行任务,森先生让我们早去早回。”
“你在说什么……?”他依旧不解。
“中也,上次我受的枪伤还没好,所以报告书就由你来写吧。嘛,还有,我今天游戏打赢了,你要按照承诺给我做蟹肉粥。”
“森先生托我们在回来的途中,路过服装店时,为爱丽丝酱挑一件漂亮的小洋裙。”
“爱丽丝酱喜欢粉红色,确实是个小女孩。”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明天就可以清爽地自杀了,呐,中也,不要来妨碍我哦。”
中原中也从昏沉中醒了几分,他沉默。他隐约记了起来,这些话好熟悉。
“他们说是我杀了森先生,你信吗?”
“我当首领,你是干部,那样的话我们就是上下属的关系了,中也。”
他任由太宰治说下去、不语。
“……”
太宰治说着说着轻笑起来,仿佛恢复了理智。
“中也,你听说过绳子的故事吗?”
“没有。”
“啊,我懂,毕竟蛞蝓的脑容量有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中原中也没有愠怒没有反驳:“所以那是什么?”
“大概就是从前每个人都有一根绳子……啊不对不对,与别人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一根绳子。”
“我希望它能够很长,长到我和一些人不论走到都远都能被它联系起来。有一天,我想把这根绳子往回拉几年,看看它原来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照着绳子上的痕迹跟那个人说话,但是我不能就把绳子放在原来的地方,我要将它往前拽。”
“可如果没有得到回应,或者只有我一个人记得,那么这根绳子就不再通往原来我把它往回拉几年的地方。”
“绳子会断。”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他爱瞎编故事来骗自己曾经的搭档。
只可惜中原中也每次都选择相信,一脚就踩进陷阱里。
“让绳子倒退吗?你想拉回去多少年?”中原问。
“七年前也好、六年前也好、五年前也好、四年前也好,最好永远活在那几年里。”
“这是为什么你来找我打游戏吗?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对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吗。”那一刻,中原中也发觉自己所注视着的太宰治露出前所未有的悲伤,“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可你知道,太宰,我们都回不去了。”
这是他们的心照不宣——那根绳子早就已经断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不论是什么绳子,都已经拉不回去了。”
那些记忆是没有生命的,它时而清晰、深刻、有形有色,时而模糊、肤浅、隐隐绰绰,攥在手心里像抓一把云雾——最后什么也没有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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