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去了,”章之微轻轻摇头,“你们好好玩。”
说完,她跟明知打了个招呼,便回到流理台拆卸今天新送到的玫瑰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陈烬还没有从房里出来。明知觉得有些纳闷,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吧台边。
“阿姨,陈烬进去多久了?”
章之微一边剪着玫瑰的茎叶,一边回答他:“我们六点半吃完晚餐,帮我收拾完他就进房洗澡了。”
话落,她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有些意外地讲:“都七点半了啊,这孩子怎么洗了那么久的澡。”
明知一听,呼吸顷刻间抑住了。
他快步冲到陈烬房里,发现浴室门被锁了后,便抬手用力捶打,高声喊陈烬的名字。
“陈烬,陈烬!”
章之微被他吓了一跳,忙从外面跟进来,慌张地问:“怎么了?”
明知拍门拍到手红都没有人应,回过头来,喘着气跟章之微说:“阿姨,你退后。”
章之微看他的神色,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赶紧往后躲开。
章之微躲开后,明知单手扣腕,撑着肘直接朝门边撞去。
撞门的声音就像心脏起搏。
一下、两下、三下。
明知撞开门的那一刻,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有那么几秒钟,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在那十分短暂的时隙里,好像全世界的声音都停止运转了。
浴室里面弥散着一种紧贴心房的阴凉感,深棕色的木质地板成了贫瘠无垠的荒野,中间盛放着一朵夺目的骇丽之花,花托是纯白色的浴缸,花瓣是殷红色的血水,花蕊是无声无息沉在里面的陈烬。
章之微的尖叫打破了一切的寂静。
医院的走廊里,所有人都纷纷躲开了失速推过来的救护床。
明知紧紧抓着陈烬空枯了的手,耗尽心力地喊他的名字。
“陈烬,你要挺住,你一定要醒过来。”
“陈烬,你不可以有事。”
“贺前,贺前他回来了。他在等你,他在等你去找他!”
“陈烬,你听见了没有,贺前在等你,他在等你——”
救护床上,已经休克了的陈烬没有生气地躺在上面,衣服渗落下来的血水在底下的白色床罩上留下了不可弥补的痕迹。他整个人就像是个弹簧松了的木头娃娃,四肢跟着滚轮坠呀晃的,灯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闪换过去,亮起来时不见希望,暗下去后行之将死。
随着两扇门的沉沉合上,明知被挡在了手术室外。
晚上八点钟,希伯来港的烟火准点升起。紫蓝色的晚空之上,树枝状的花火粲然绽放,四处光怪陆离,乱花迷眼,令人分不清楚是昼是夜。
在只听见轰隆声而看不见烟花的医院上空,这声音听起来居然像是有外星飞船藏匿在厚厚的云层里面,惹得不停有病友从窗户里探出头去,欣羡海港另一端的热闹。
在经过数小时的抢救后,为陈烬做手术的医生从手术室里面出来了。
他走到章之微和明知面前,摘下口罩跟他们点了点头,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人抢救回来了,但由于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心脑功能受到影响,还需要在加护病房接受观察一段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因这几个小时的提心吊胆而耗尽了全身气力的章之微险些没能站稳倒下去,幸得明知在旁及时扶了她一把。
医生站在旁边等了片刻,直到章之微的情绪稍微得到好转,他才再次出声。
“章女士。”
陈烬被送进的是陈家旗下的医院,以前他们称呼章之微为陈太太,现在他们称呼她为章女士。
医生说话时的语调平缓沉静,言辞间停顿得当,不刻意地把事实难以接受的程度降到了最低。
“我们在为令郎手术时,发现令郎四肢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创伤,基本都是用刀片等利器划的。另外,令郎脖子上也有明显的深色勒痕,应该是近期尝试过用绳子上吊或者想徒手勒死自己……”
听着医生的陈述,章之微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医生的声音正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她与陈烬之间的一些对话。
“…………”
“陈烬,你最近是要学当木工吗?房间的地板上好多木屑和墙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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