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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东京湾上的吧。”

想起，去年的七夕，在仙台街头拥挤的人群里，曾经并肩欣赏过的壮丽的花火大会。

从眼前闪烁的灯光中，耳边不断传来的喧嚣中，在浮躁而烦热的空气中，一闪而过的美丽的火光。听不见爆破的声音，被商厦和饭店的楼层挡住了，不断传递过来的一瞬的感动。

绪方精次一把搂过塔矢アキラ，转过头，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轻轻的吻了……只是微微碰到嘴唇，塔矢アキラ睁大了眼睛。

“你……”

“清醒了？”看着情人脸上惊奇的目光和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而范红的脸庞，笑了一下，并不在意这个吻是不是被路人看见。绪方精次敷衍过去。“车来了，走吧。”

向司机说明地址，两个人坐在后座上，手掌握在一起。

自己心底并不介意旁人的怪异目光，在与塔矢アキラ拥抱、接吻的时候。要是真的被娱乐记者拍到了“不小心”的照片，绪方精次也相信自己会毫不动摇地继续走下去，既然可以坦诚地相爱那么也可以坦诚地面对。然而这一切却又不能不顾忌情人的感受，毕竟有些压力和事情是不愿意让塔矢アキラ承受和经历的。是或许是某种类似“溺爱”的感情，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塔矢アキラ无法给与情人般纯粹的爱。

事实上，与自己在一起塔矢アキラ已经在负担着沉重的感情了。如果塔矢アキラ知道自己这么想绝对会毫不客气地驳回，说着“我要的才不是你的保护”的话罢。

“……明天，”塔矢アキラ喃喃地说，“你就走了。”

“怎么了。”绪方精次从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中回过神，看着塔矢アキラ昏暗中的侧脸。自己上午明天要同镰石义郎九段一起飞往中国的杭州，参加国际“天元”战的争夺，赛满全程的话大概不到两个星期。“有事？”

摇了一下头，“我可能会回家去住。虽然每次的研讨都回去，可是最近突然觉得很不安。”

“知道了。”

“妈妈那边不用担心。”

听着塔矢アキラ特意补充的话绪方精次觉得哭笑不得。既不希望任何一方的感情破裂，又想要观念不同的彼此互相理解和接受，在感情和道德之间要寻求平衡点可谓相当困难。

绪方精次轻哼了一声，松开握着的手，抚上塔矢アキラ的背，进而是略微凌乱的头发。“就不说些其他的？例如：‘请一定要赢’、‘加油’、‘别让安太善得手’什么的？”

“我又不是仓先生，也不是你的棋迷。即便你想听，我也不会说。”塔矢アキラ转过头看了绪方精次一眼。

“真绝情。”

“傻瓜才会祝福对手！”

“哈，从进藤那里学来的？真是像极了！”绪方精次立刻笑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这句“傻瓜才会祝福对手”在棋院里是进藤ヒカル人尽皆知的“名言”。突然听塔矢アキラ说出来，带着不屑的气势，非常奇妙。“……不过就算被说成傻瓜……アキラ，我可是希望你可以赢。”

“哎？”认真的态度让塔矢アキラ愣了一下。

“因为你是塔矢アキラ！”因为是老师的儿子，也因为塔矢这个姓氏！

“名人”、“本因坊”、“棋圣”、“十段”、“天元”，只要自己在这之中面临塔矢アキラ的挑战是早晚的事情，而绪方精次绝没有什么“仁慈”的想法。或许自己在这方面感情有些扭曲，看着不甘心、咬着嘴唇、双拳紧握的塔矢アキラ低头认输，涌现上来的不仅仅是赢棋的舒畅，还有征服感。那种征服感是在与塔矢アキラ的恋爱中无法体会的。击败塔矢アキラ总是比战胜其他人更让自己期待，以往的经验是如此，今后更是。同时绪方精次也明白想要在和塔矢アキラ的对局中取胜，将越来越困难。

“你在刺激我……以前就是这样。”塔矢アキラ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坐得舒服些，身体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屡试不爽呐……”

第十章-10-

塔矢アキラ中盘胜宫松七段，取得了“桐山杯”的决赛权。

绪方精次在国际“天元”战决赛二目半惜败于韩国“棋圣”崔元政九段。同日下午，北京时间三点，日本棋院对外界公布“塔矢行洋心脏病突发辞世”的消息。

绪方精次得到消息是在赛后检讨棋局的时候，中国棋院传真到杭州赛场时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绪方精次立刻扔下检讨中的棋局、随身行李也未整理，带着护照和签证赶上飞往日本的最后一个航班回去了。临行前匆忙对镰石义郎九段说：“这里就拜托给您，请转达我的歉意。因为……突然老师的事，必须要回去。请原谅我。”

行程尚没有耽误，绪方精次抵达成田时已经是东京时间的九点二十分。搭乘的计程车上的晚间新闻广播也报道了“……享有声望的围棋大师塔矢行洋，于今日十三时四十二分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去世……”的短小消息。听得很模糊，心里仿佛有什么在抵触着，希望自己正在梦游。

“绪先生？绪先生——”

下车时除了迎面而来夜晚的闷热，还有几乎是立刻就向自己跑过来的芦原弘幸。“怎么回来的？”看着芦原弘幸全身藏黑色的西服，泛红的眼圈明显是哭过了。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师……老师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都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发生的事情。门口被挂上写着“忌中”的灯笼，熟悉的庭院在夜晚亮着陌生而昏黄的灯光，简直比夜还要黑。绪方精次有些语无伦次，定了一下：“我去杭州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压低声音问着。

“心肌梗死——死亡诊断书上是这么写的。事实上我接到アキラ君的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师就已经……啊，太突然了，昨天晚上我还来过。”说着用手抹了一下眼角，“今夜是守灵，老师们都来了，棋院也来了人，都在正厅里。气氛实在太……受不了，出来透透气。”

“知道了。我去见老师。”绪方精次深吸一口气。

从门口附近的街道上停的车就知道来了不少人，房间里灯火通明，拉门上映着的人影不停晃动，仿佛还能听到细小的啜泣声。月光很亮，照在人脸上却一片死寂。

正想推门，门从里面被打来了。“啊！绪方，你回来了。”

“白川？”

“塔矢老师的事……太遗憾了。你……算了，不说了。”没有说完，白川道夫拍了下绪方精次的肩。

“要回去？”

“哎。是森下老师。我去叫辆老师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