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人,是跟在程府老主人、程楠父亲程寒风身边的家仆王荃。他在府中呆了许多年,程府的上上下下都由他调度,算得上是程家的老心腹。
只不过不是他程楠的心腹。
“老主子的脾气您也知道。在背后忤逆他的意思,您的确不应该。”
“忤逆他的意思?”程楠眯起眼睛、微微哂笑,“他‘忤逆’我的意思怎么不说?我之前警告过很多次,再阴险的招数,我都可以用,唯独拿‘情’这个字给人下套,最卑鄙、最无耻。”
王荃看向程楠,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连喜怒也隐在其中、看不大出来。“以前的事情,老主子也是为您好,怎能用‘卑鄙’、‘无耻’这二字形容?再者,您刚刚提及傅氏之女,不也是看中了宗正卿的一片爱女之情?”
“我如何筹谋,与你有关系?至于长春馆中的那件事,绝对过不了我这一关。‘忤逆’的罪名,他让我背、我背就是。”程楠站起身来,一条一条抚平衣上褶皱,冷笑道:“这些话,就不必我再说第二遍了吧?”
“不过是一个倌馆卖笑的男人,小主人您却违背老主人意愿、如此庇护于他,有些得不偿失了吧。难道是又使您想起了……”王荃面对他口中的“小主人”,语气中却没有半点恭敬。
“住口!”程楠握拳狠狠一掐,腕子上的青筋一条条地暴了出来,“你真当自己是我程楠的救命恩人?她的名字你也配提?!我所欠你的,唯有这一身的皮肉罢了。要不要我剥皮剔骨还给你?!”
王荃叹一声气,敛目低眉,看来是要偃旗息鼓、不与他争论的意思了。
程家的这一对儿女,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宫里做太后的那一位,为了皇帝的名声,反帮皇帝压着“短袖”的传闻,许多天前就送檀家那小子离开了都城;而身在府中、压根儿没往皇帝枕边人身上想的程楠,知道这消息后、不仅不想办法抓住这把柄,居然还把老主人的安排搞砸了!
宫中那样多的耳目,景仁宫都安**有一个两个外人在,却偏偏长乐宫****净净、严防死守。老主人早有怀疑,但奈何有这一对不明事理的儿女作怪,总抓不住其中要害。前些天檀二公子出宫后,长乐宫人员走动稍微松散了一些,程府才派人将其中情形弄清一二。
皇帝喜好男人的事情,绝非无风捉影。可兹事体大,要说出来、总得有凭有据才行。之前的檀二公子已经随冯叔行走了,再者程家也不想得罪冯叔行,因此这条路是走不通。但既然皇帝宠幸的人走了一个,那再给他安一个上去,不就行了?
说来也巧,程家恰恰就在长春馆挑中了一个小倌,名唤如绯,长相奇似檀二公子。正欲把他打点一番、送入宫中,没想到却被程寒风自己的儿子给闹搅局了。
“可不是?丞相昨晚在我这里坐了许久,把我给瘆的……往日里你与他朝夕相伴,我真是佩服你。”
说话的人一身罗布衫子,脖颈上套着一串鹅黄色的西苑珠串,脸上的精明相、一望便知是个走南闯北的商行人。
他便是都城中“四季庄”的主人——许东阳。他生平低调,就算走在路上,人家也不知道这位平凡到扎人堆儿里就看不见的老大爷,手中居然握着家财万贯。
“你怎不早点告我一声?”盘腿坐在他对面的傅奚远不客气地埋怨道。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季庄的买卖由我经手,但逢春阁、长春馆可是全交给了晚书。再者,从早到晚,在我这里做买卖的不知有多少,本来就不是能放在台面上的事情,我能一个个地管过来?”
“程家做的事,一看就不安好心。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做生意的?”傅奚远和许东阳是多年旧友,彼此间也熟的不分你我,语气之间早就没那么讲究了。
“啧!你是半点行情也不知道,都城里的达官贵人,有这种癖好的不少。朝堂上一本正经和你谈笑风生的同僚、没准下了朝就偷偷来这里快活呢。那个程家老爷子派人来找我时,鬼鬼祟祟的,我只当他是玩腻了美娘子、想尝点少年郎的滋味儿……也便没有告诉你。”
若非傅小公子和陆家小子在逢春阁厮混时、偶然瞥见程府的人来,消息也传不到傅家去。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欠你的行了吧?那你说,这事情我该怎么处理?你若教我立马悔了这单生意、那我悔了就是。你倒是先给我个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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